第20章 第 20 章

天雷也业火的双重打击下，须弥山很快就变成真正的空山，所有生灵全部变成死物，光秃秃的一片，以后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精力才能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全知的最后一道雷劫已经在天际环绕，紫电在乌云中一闪一闪的，很是吓人。上仙天兵们防御阵开到最大，从下界飞升成仙的顾絮自问更有经验，想着天道降于妄图成圣的凡人的最后一道雷，是问心。

一问求道之初心，二问寻道之本心，三问守道之决心。

简单来说，就是把心拨开来看，将最痛苦的经历重新展现，让你跨过层层阻碍，放弃种种不舍，最终得到天道认可，才能飞升成圣。

顾絮甚至想好了如果商行粥渡劫失败怎么将他打包收尸，然而事实往往出乎意料。

天边看着威力无穷凶猛降落的第十二道雷霆砰地一声落地之后，竟然只在商行粥身上环绕数秒，很快变成霞光消失，余威化为滋养的灵力全部被局中人吸入囊中。

在场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只有顾絮觉得憋屈。

这野生的和家养的果然是不一样！

临渊上神第一个离开，离开之时还看了她一眼，只可惜顾絮一门心思在商行粥身上，没注意到。天雷劫后，可以确定全知没有入魔，而且已经褪去了凡身。

往年全知都是自发活到一百岁就离开人世的。这一次商行粥因魔渡劫，恐怕也要长生不老了，

只不过现在天雷耗费了他所有的精力，人如今依然是孤身浮在黑水血池之上，双眼紧闭，墨发尽湿，整个人犹如一条沉睡着的美人鱼。

顾絮心情复杂，慢吞吞走到其面前蹲下，掀开落在他脸上一丝墨发。

林豫上仙这时候走了过来，“全知关于天运，我需带他上九重天面见天帝。”

顾絮看了一眼昏迷中的商行粥，她不知道的是，自己脸色也十分的苍白，“可以，但麻烦先给他治一治伤。”

林上仙脸上明显不愉，但到底没有多说什么，“仙子放心就是。”

林豫上仙很快带着商行粥走了，留下的小兵小将开始打扫战场。顾絮心里面隐隐不安，总觉得自己忽视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山神老头拄着拐杖走近，看着她欲言又止。

顾絮无奈：“山神有话，不妨直说。”

“啊，是这样的。虽然你收的快，但是我和临渊上神都看到了。”

顾絮：“？看到什么了？”

“佛家的印记啊，老厉害了。”山神老头啧了一声，鼠头鼠脑的开问，“仙子您，师从何人呀？”

顾絮脸色肉眼可见走下滑路，她扯着嘴角，不咸不淡的说，“你看错了。”

“这哪能看错啊，”

顾絮面无表情，轻瞥了老头一眼，“临渊上神都不曾询问的事，自你口中说出便是污蔑，此罪重则下拔舌地狱的，你明白吗？”

山神老头整个人一愣。

顾絮甩了甩断了一节的袖子，“走了。”

离开须弥山，顾絮直奔天界，先是回了一躺自己的洞府，如金鼎鼎所说，已经荒凉太久，精灵小怪野草仙鹤遍地，根本没法住人了。

天界众仙之间大概是藏不住秘密。顾絮前脚刚至，后脚就受到了各路仙君递来请柬，不是请她喝茶，就是邀她入住。

无一例外，全是“老相识”！

顾絮左选右选最后选在了金鼎鼎的虚影宫。

算得上是一个偏僻冷门的地方。

“全知住在了九重天，你去林绛霜家，不是正好近水楼台。”脑海里无处不在的珠灵称奇道。

这东西深知全知是能灭掉自己的关键，却从来不避讳在顾絮面前提，顾絮也是十分不解。

珠灵对此的回答总是说，“这是双赢的事情，我从你身上消失，未免不是去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顾絮只能半信半疑，想到全知，她冷了冷眼，伸手接过桃花味的灵信，“他醒后自然会来寻我。”

这个他不言而喻。

得到全新的力量，发现找了半辈子的人就在眼前，结果可知可想。这次阴沟里翻船，顾絮恼恨的同时，一点也不介意亲手打破那些男人对爱情的美好期待。

到虚影宫的时候，正好金鼎鼎不在。顾絮从第二次成仙开始就难的有清闲的时候，这一次没有外人，她便选了客房，踏踏实实的打算睡一觉。

这一睡过去不知多久，只是睁开眼在醒来，入目就是放大了的属于金鼎鼎的那张富态脸。

顾絮大惊坐起身来。

“早上好。”金鼎鼎笑嘻嘻的打招呼。

顾絮缓了缓，算着时间自己睡了刚好三个时辰，瞪了金鼎鼎一眼，“……老哥你别吓人啊。”

金鼎鼎：“我是等你醒来才说话的。”

顾絮：“今日没有去值班吗？”

说起这个，金鼎鼎富足的脸上一时布满悲伤，“哥哥退休了。”

顾絮神色一紧，第一个反应就是，“他们知道你眼神不好了？”

金鼎鼎唉声叹气，“不怪帝君，我在天门工作了这么久，就算下岗也有工资拿，很知足了。妹子啊，我这虚影宫，可能以后就送你了。”

“不是，”顾絮满脸疑惑，“你不住天宫，要去哪？”

金鼎鼎脸色一改，都不叹气了，“帝君发话，许我去守茗山。”

茗山在三千世界以南，是个灵气旺盛的地方，除了地方远一点，其他都很棒。新职位就和须弥山的老头一样，成了山神，不会再有人管着，很自由。

对比天宫年年如一日的守门生涯，不能说好，但也绝对称不上坏。顾絮心里提着的气很快就放下。金鼎鼎坐在床边，狀似随意的道，“这事还是多亏了寻鹤仙君，若不是他在帝后面前说好话，老哥也去不了那么好的地方！”

“寻鹤？”

“对啊，”金鼎鼎眼睛瞪的老大，“那多好的一小伙啊，为了答谢，我今日特地请他来喝茶，你不会不方便吧？”

顾絮：“……”

这算什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你好好收拾收拾，老哥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普通仙友，喝喝茶。你若不喜欢他呢也没关系，这天上德貌双全的单身仙君多的是，都在我手中排着队呢！”

“还不止一个？”

做惯红娘的中二珠灵霸霸都直呼好会。

顾絮只能无奈的笑，“我一心向道，无意情爱。”

“妹子，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仙人早就可以人谈情说爱了，你这么好的条件，又温柔又美丽的一个仙女，不是什么苦行僧。怎会无情无爱呢。”

可是，她也是修佛的啊。顾絮心说。

架不住金鼎鼎的热情，顾絮一边想着做个了结也好，就答应了见人一面。起身洗漱，坐在梳妆台，忽地一瞥，顾絮似乎从脸上看见一抹红色，她微微一顿，又凑近了灵境细瞧，可这会又见自己的脸上面白无瑕，根本就没有什么血色花纹。

那一眼不像是错觉，顾絮不由的问脑子里的珠灵霸霸，“你刚刚看见了我脸上有东西没有？”

珠灵沉默了两秒才道，“……没有啊。”

“真的没有吗？”

“嗯。”

顾絮总觉得不对，伸出手腕，翻开衣袖看，从掌心到手臂也没有丝毫情毒的痕迹。

这事总觉得不太对劲。

不过商行粥竟然是全知的话，虽然渣过他，但自己也接二连三救过他的性命。

功大于过，商行粥应该不会拒绝给她看“病”吧？

“我觉得你这次能找到真爱。”珠灵突然说了一句。

这话听起来中二，又莫名好笑。顾絮转过身，感觉到不大不小的虚影宫中出现第三个人的气息。“佛家无情，大爱无边。真爱众人，这世上每一个有缘人，都是我的爱人。”

珠灵被噎住几秒，愤而反击：“话不能说的太早。”

顾絮：“以上的话我几百年前就已经说过。”

珠灵显然被怼到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只是纵使如此，它也没生气，在出口时话声中甚至明里暗里都是蜜汁自信，“希望将来的某一天，你不会为今日的话感到羞愧。”

顾絮重新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裳，出现在长亭中，此时，寻鹤仙君已经和金鼎鼎相谈甚欢，鬼知道他们两是怎么认识的，瞧着这架势，两人简直比顾絮还要像亲兄弟！

“你来了。”

仙鹤一族，脸就没有不好看的。气质很重要，难得是今日寻鹤仙君今日身边没有莺莺燕燕，那些动辄毙命的羽箭也一只都没留下。顾絮脸上挂着三分的笑意走过去，坐在人的对面。

两人相对无言，想来太久没有正式见面，双方都有些拘谨。顾絮喝了杯茶水，转过头对金鼎鼎道，“哥哥可否离开一下，我有些话，想单独对仙君说。”

“哦哦，好的。”金鼎鼎总是在某方面识趣的惊人。三两下就留下他们独自相处。

顾絮酝酿好情绪，刚想开口，却见寻鹤先一步放下手中茶杯，他的脸上全是柔和的光芒，没有任何攻击性，眼中眸光却亮的惊人，“你，可是刚从须弥山归来？”

顾絮点点头，“不错。”

“可见过临渊上神了。”

顾絮只能道：“九重天顶比天宫酷寒，早前已经在上面喝过两杯酒。”

寻鹤仙君显然没想到顾絮和临渊早就见过，脸色惊讶过一秒，又恢复成淡然的样子，他点点头，轻声道，“自上古之战结束，上神已经许久没有邀人于天顶做客了。”

顾絮想说她不是被邀请去的，但是张了张嘴，又什么都没有说。

“犹记得当初，你为尚书千金，与赏花宴上回眸一笑，令百花失色。无数公子趋之若离，你却独独选择了寒门出身的我。”

顾絮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而且那时候我长得还不是现在这样。”

寻鹤轻声道，“曾经我以为你的红颜命薄，是我孤煞克你。”

这话就不对了，顾絮张口就辩驳道，“不是你的原因。是我急于脱身，一死了之骗了你，而且……”

话还没有说完，寻鹤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已经过了这么久，明知你有过很多世，每一世都是不同的解毒人。包括东海龙君，都是你解情毒的工具。长久以来我只有一丝不甘，还想问你一句，当初身在局中，你可有一丝的爱意？”

顾絮手里茶杯放下，“自然是有的。”

寻鹤仙君缓缓笑了，“有你这句话，便足够了。”

说完他站起身，一点都不留恋的燕子，“时候不早，茶也喝过了，寻鹤就此告退，来日若有机会在与仙子饮酒。”

顾絮：“……”

她整个人都茫然了，完全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不知道是不是进入过血池的后遗症，总觉得自己缺了什么又多了点什么，事情想不明白，转不过弯。等寻鹤仙君离开后，顾絮坐在厅中茫然了很久，金鼎鼎进来收拾的时候，她才恍然如梦的从思绪中挣脱出来。

“不应该是这样的。”

龙君首杀了，林绛霜逃了，没道理寻鹤能插诨打科过去。

她刷的一下站起身，一旁的金鼎鼎吓了一跳，“怎么了，不喜欢这位？”

顾絮皱着眉，语气冷然道：“乱我心者。当诛。”

话音刚落下，人就已经没影。金鼎鼎想了两秒才明白过来她话里的意思，瞬间大骇，“这孩子，不会想不开杀人灭口吧？”

他连忙追了出去。

顾絮追上的寻鹤仙君的时候，他刚好出虚影宫，走过六重天的门，迎面而来的是另外两个俊美仙君。

“如何。”贺坛上前问道，

寻鹤看了他一眼，埋下眼底的暗光，“不难。”

什么如何，什么不难？如果外人在场估计云里雾里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此时三人明显达到了某种协议。在尘埃落定之前，先一致对外。试探，引战，在争夺。

最后总有一人，可以得到想要的。

三人只是短暂合作，但终究还是互为情敌，除了儿时的一小点情分才能勉强相处，寻鹤说着话，突然猛地一愣，他往身后一看，只见是那个魂牵梦绕的身影从远而近走来。

他首先就是一喜，随后又是一惊。喜的是没有想到自己走后顾絮竟然会追，惊得是那人一身的玄衣，手中剑已经出鞘，浑身绝杀，步步惊心，朝着他们的方向。

“怎么回事？”身边人道，但是寻鹤已经没工夫回答。

到了人面前，顾絮保留最后的一丝理智，她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寻鹤道，“方才凉亭中，有些话没有说清楚。”

寻鹤心神一动，快速道：“我不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