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司砚！”孙柠拧忽然转身，扬起手摆了摆，眉眼弯弯，“我有事和你商量。”
林遇今手指动了动，还是忍不住抬起头。
顾司砚和几个男生一起走进班里，穿着和所有人一模一样的校服，眼神懒散含笑，冷淡又有些玩世不恭的气质，让所有目光都不自觉地看向他。
林遇今呼吸一滞，匆忙垂下视线。
狼狈地遮挡住眼底汹涌而出的倾慕，和压抑不住的喜欢。
就在她身旁，孙柠拧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顾司砚脸上，语气熟稔：“你们篮球赢了么？”
“当然赢了，你砚哥又不是当啦啦队去了，”吴渐雨笑嘻嘻地抛了下篮球，“今天怎么这么多人找校草有事，不会又是数学小组的事吧。”
“你怎么知道？我们五个人一组吧。”孙柠拧说。
顾司砚走到林遇今身边，指尖无声地敲了敲她的桌面。
林遇今心跳加速了一瞬，视线在他手指内侧的小痣上停留一秒，才站起身。
“哪五个？”少年低沉清冽的嗓音从她头顶响起，拨乱了一池涟漪。
林遇今瘦弱的肩膀一颤，面颊升温。
回神时顾司砚已经坐在了里面。
她浑身僵硬地坐下。
孙柠拧将奶茶放到他桌子上，自然地笑：“顾司砚，请你喝奶茶。”
吴渐雨“哟呵”了一声，起哄：“明目张胆行贿啊？我和砚哥捆绑销售，五个人里没我可不行。”
“当然有你，顾司砚和你，加上我、遇今、桃桃，我们正好五个——”
“孙柠拧，顾司砚什么时候答应你了，哪来的正好？”
赵叶瞳抱着手臂，隔着一组的桌子，神情不爽地看向这边。
两个女生，一个是温柔可爱的乖乖女，一个是漂亮霸道的校花。
都是学校里出了名的大美女，追求者无数。
现在这两个人对上，场面太过罕见。
班里乱糟糟的声音都安静了下来。
卫桃桃鬼鬼祟祟地拽了拽林遇今的袖口，小声说：“妈耶，修罗场。”
林遇今指尖蜷起，刺进掌心，被袖子遮住。
和现在的她一样，在和他有关的事情上，毫无存在感。
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赵叶瞳直直走过来，双手撑在林遇今的桌子上，仿佛没有看见她，明艳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里面的男生。
“顾司砚，我和楚弥，加上你和吴渐雨，还有郑皓，正好五个人。”
身为校草的好哥们，吴渐雨见惯了大场面，闻言耸了耸肩，靠进椅子里闭上嘴。
他觉得他砚哥会选赵叶瞳，校花长得漂亮，还对砚哥有好感，俩人这两天多暧昧。
至于孙柠拧这种偷偷写情书的，砚哥不能喜欢，砚哥喜欢直接上的。
林遇今还不知道。
在顾司砚最好的朋友眼里，她甚至都不能成为选择题里的备选答案。
“赵叶瞳，我先过来问的。”孙柠拧眼睛红了，看着楚楚可怜，语气还是很有礼貌。
“只有乐不乐意，哪有先不先的，”赵叶瞳比她高，居高临下地笑她，“你矫情什么啊。”
班里的大部分人都看了过来，等待顾司砚做出选择。
无论选谁，都会有一个没面子。
他们好奇，两个人会不会吵起来。
气氛紧张。
空气里弥漫着火药味。
最后关头，孙柠拧忽然拉住林遇今的手，带着她一起看向顾司砚。
林遇今不习惯被别人触碰，眉梢微微蹙起。
“赵叶瞳，你们这样组对顾司砚不公平，你们四个人的数学成绩都很一般，他一个人教你们四个，多累呀。”
孙柠拧自信地弯了弯嘴角，先看赵叶瞳，说完又转向顾司砚的方向，和林遇今很熟一样抱着她的肩膀。
“顾司砚，遇今的数学也很好，我们五个人一组，你和她一起教我们三个人，不会太累。”
林遇今被迫变成一个大大的“筹码”，明晃晃地摆在顾司砚面前，成为了决定他选择的一部分理由。
紧张得身子僵硬，眼神闪躲，像个断了线的小木偶。
郑皓适时开口：“不用管我啊，我有组了。”
处在漩涡中心的男生掀了掀眼皮，视线笼统地在几个人身上略过，最后定在孙柠拧脸上。
无所谓地笑了下，几分玩味：“ok。”
林遇今心猛地松了下来，转回头轻轻呼出口气，好像在做梦。
虽然不知道“筹码”有没有起作用，但是顾司砚选了她。
林遇今心脏轻易地被喜悦填满。
余光里看见顾司砚喝了孙柠拧给他的奶茶。
又开始酸酸涩涩的。
晚自习赵挽拿到了学生的小组名单，视线粗略一扫，一眼看见了班级前两名学霸的名字。
紧跟着看见了卫桃桃和吴渐雨，顿时心胸开阔。
这两个活宝，一个数学26分，一个数学17分，就该下猛药。
至于孙柠拧——
想起她写情书的事，和沈主任神神叨叨的念经，还有校长亲自过来为女儿犯错跟她道歉……
赵挽头又开始疼了。
晚自习放学。
林遇今笔下的题只差几个步骤，但还是立刻开始收拾书包，等顾司砚离开，立刻跑到门口找卫桃桃。
卫桃桃下课前十分钟就收好了，挽着她手臂一起走。
林遇今控制着速度，不快不慢地跟在顾司砚身后，偶尔装作双眼无神的样子，去偷看对方的背影。
林遇今每天都会这样碰运气。
幸运的话可以一直追着他到校门外，看很久。
今天是不幸运的，顾司砚和吴渐雨停在了一楼，好像在等人。
擦肩而过的瞬间，林遇今听见顾司砚模糊好听的声音。
“不喜欢。”
少女敏感的心思薄如蝉翼，短短三个字就揉弄得破碎。
不喜欢什么？
是东西，还是...某个人？
尽管背对着顾司砚，林遇今还是紧张得不行。
在心上人面前不想露出一点不好，林遇今克制着，当做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吴渐雨看见林遇今的背影，随口问：“砚哥，你为什么没和赵叶瞳一组呢？校花多漂亮，还那么主动！”
顾司砚双手插在裤袋里，懒懒地靠着墙，闻言瞥向已经走远的女生，马尾安安静静地垂落，发梢浮动。
“你喜欢你去。”
“人家也不能要他。”郑皓在一边笑。
“靠。”吴渐雨竖起中指，过了一会，又说：“书呆呆学霸数学多少分？”
郑皓：“肯定过百了。”
吴渐雨一拍手：“妥了！班里第一第二都在我们组，下次月考说不定我能考个及格。”
“梦里么？”顾司砚收回目光，无情嘲笑。
林遇今刚回到家就跑进了卧室，饭都没有吃。
林耳薇正在敷面膜，被她咚咚咚的走路声吵到，骂她：“死丫头大半夜发什么疯呢？吵死了！”
林遇今关上门，聊胜于无地隔掉噪音。
她坐在凳子上，掏出今天没写完的作业放在一边。
最后，从书包的角落里拿出那块被藏得好好的奶糖。
心跳扑通扑通。
林遇今拿着奶糖，仔细地看，回忆着收到它的每一个细节。
她放在鼻尖嗅了嗅。
是甜的。
浓郁的奶香味。
几秒后，林遇今脸上的喜悦再也藏不住，天生红润的嘴角翘着，眉眼弯弯，杏眼里闪着细碎的、期待的光。
她拿出便签纸，模仿着顾司砚的字迹，在纸上写下一行洒脱不羁的字——
“困了吃东西”。
想了想，又在后面，用少女圆润可爱的字体，追加了一句话——
“谢谢你，顾司砚……我喜欢你很久了”。
写完最后一笔，林遇今的耳朵已经红透了。
笔尖停顿在原点，许久，才大梦初醒似的把便签纸藏在相框后面，面红耳赤地趴在桌子上。
害羞得不想起来。
……
晴朗的夜。
月光透过一扇窄窗，清浅地罩住这一方小小天地。
少女隐秘的心事藏匿于此。
一块小小的糖就是她的梦。
隔天一早，林遇今和卫桃桃刚走到班级门外，就遇见了站在门口，像在等人的孙柠拧。
“早啊，遇今，桃桃。”
“早上好~”卫桃桃挥了挥手。
孙柠拧跑过来牵住林遇今的手，拉着两个人走到窗边，从口袋里拿出两个精致的铁盒。
软软地道：“请你们吃糖。”
林遇今没动。
卫桃桃看着她的反应，福至心灵地问：“你总请我们吃东西，我们多不好意思呀。”
言外之意，让孙柠拧有话直说，不要打哑谜。
孙柠拧笑道：“我们不是好朋友么，请你们吃东西很正常呀。”
她顿了顿，又道：“我昨晚给顾司砚发消息，他说今天中午有空，我们中午吃完饭一起学数学吧。”
林遇今敏感地捕捉到“顾司砚”和“发消息”两个词。
孙柠拧有顾司砚的联系方式，还可以在晚上联系到他。
她沉默地点了点头。
“你和顾司砚都是学霸嘛，我们三个小学渣要平均分一下……你和桃桃关系好，你们一起，我和吴渐雨跟顾司砚一起。”
林遇今嘴唇抿紧，漆黑的瞳孔直直看向她的眼睛。
孙柠拧抚了抚鬓角的碎发，轻柔但是不容拒绝：“还有，遇今，不要忘了我昨天拜托你的事，喝了奶茶就是答应我了哦。”
说完，不等林遇今回答，就把装满了糖的盒子一股脑塞到卫桃桃手里。
“我去办公室找赵老师有点事，拜~”
等她走远，卫桃桃才一脸莫名其妙地问林遇今：“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
林遇今一清早轻松的心情跌落到谷底。
昨天被喜悦冲昏了头，居然忘了，她答应了帮孙柠拧“监视”顾司砚。
卫桃桃敲了敲两个看起来就不便宜的盒子，总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路边的乞丐，被路过的贵族公主随手施舍了一块面包。
她有些嫌弃：“我们五个人是一组，她凭什么擅自又分了两组啊，赵姐的意思明明是五个人一起讨论哎！遇今，这个糖……”
“还给她。”
林遇今攥紧手指，压抑着的情绪在心口横冲直撞。
奶茶是和顾司砚同组的交换条件，她收下了，代价是要帮孙柠拧“监视”顾司砚。
糖是和顾司砚保持距离的条件。
她不会，也不能要。
卫桃桃挑了个没人的时候，把糖还给了孙柠拧，据她所说，孙柠拧当时脸色很不好看。
中午吃饭的时候，卫桃桃还耿耿于怀。
“她不是一直走乖乖女人设嘛，居然朝我翻白眼，要不是我用余光多看了她一眼都不会发现，白白被瞪了。”
林遇今把自己碗里的肉分给她一块，当做安慰。
卫桃桃有被安慰到，一口吃掉。
“我还以为她心地善良才找我们组队，”卫桃桃越想越气，“原来就是想利用你这个顾司砚同桌的身份，帮她打听小道消息。”
“这就算了，还不让我们和校草讨论问题，凭什么呀？”
凭她们和顾司砚不熟，不论是在学校，还是校外，他们都说不上话。
林遇今眼睫低垂。
不会的。
不会一直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