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暗香

绿云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不磨蹭,当即去取火折子。

怕给旁人瞧见,她就在院中将其点燃。

火光一闪,风筝的尾巴瞬间烧掉一小半。

然而不知道怎么回事,火竟然熄灭了。

江明薇建议:“先烧这边,字多的。”

“嗯。”绿云点头,再次吹着火折子。

“大白天,烧什么呢?”谢廷安的声音骤然响起。

绿云一惊,手中的火折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她手忙脚乱,又去藏风筝。

江明薇亦是一惊,转身迎向不知何时出现的谢廷安。她强自镇定:“阿行哥,你怎么回来了?”

“我不该回来么?”谢廷安长眉一挑,语气不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着你在宫里事情多,以为你要晚一些才回来。”江明薇尽量神色如常。

谢廷安瞥一眼正颤抖着手生火的绿云:“是么?我还以为是我回来的不巧,撞破了什么秘密呢。”

他这么一说,绿云手抖得更厉害了。

谢廷安目光微敛,知道必有古怪。

见他已经看见了风筝,江明薇只得道:“好吧,阿行哥,我实话跟你说,是有风筝落在那个网罩上,我让人取下来,怕晦气就烧掉。正要烧呢,你回来了。”

“是么?”谢廷安微眯起眼,这是把他当傻子么?烧一个风筝值得这么遮遮掩掩?

“是的,我本来正在院子里画图,要给你做一枚簪子,哪想到有个风筝就那么掉在上面。”江明薇抬手指一指上方的铁丝网罩,“就卡在那儿不动了……”

她试图拖延时间,偏生一向伶俐的绿云这会儿因为紧张,手脚也不如平时利索,点了几次都没能点燃。

谢廷安似是耐心告罄:“风筝拿来我看看。”

绿云整个人僵住,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我说风筝拿过来。”谢廷安重复了一句,声音稍稍提高一些。

他眸色淡淡,面无表情,却亦是最可怕的。

事已至此,逃避不得。江明薇只能一咬牙:“好吧,给你看,但你千万不要生气。”

她从绿云身边拿过被烧掉一小半的风筝,小心翼翼走到他身边,口中辩解:“阿行哥,我事先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没想到,他能做出这种事……”

这种时候,她肯定先顾及自己。至于谢廷安是否会去找温三郎的麻烦,那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了。

谢廷安垂眸看向风筝,一目十行,神色渐冷。

他很生气。这是江明薇心里的第一个念头。她能明显感觉到他整个人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冒着森然寒气。

江明薇下意识后退一步,手一松,风筝掉在地上。

谢廷安瞥一眼她脚边的风筝:“烧干净点。”

“是。”绿云战战兢兢应下。

“看来上次在玉翠阁不该轻饶他,人都要去老家了,还这么不消停。”谢廷安语速极缓,可话中的冷意格外明显。

江明薇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反正现在她是没胆量帮温岱求情,不牵扯到她自己身上,就算是烧高香了。

火光再次闪起,绿云又烧了两次,才将整只风筝烧成灰烬。

江明薇心中忐忑,也不知道阿行哥信不信她的解释,会不会因此而为难她。

谢廷安没再看她们,信步走向正房。

“吱呀”一声推开门,谢廷安目光微凝。

这里原本是他的住所,成婚时被当作新房,现下给她住了几天,倒是有些变样。

红影纱帐被撤下,取而代之的是朦胧的水墨青纱帐。

一旁罗汉床上摆着两个提花葛靠枕。

不远处,还多出一个紫檀嵌玉梳妆台。

窗下桌上的青白釉瓶里斜斜插了几枝半开的花。

旁边的青瓷缠枝纹的白盘里摆放着时令瓜果。

果香和花香混在一起,并不难闻,相反有种淡淡的清甜。

处处是她生活过的痕迹。

谢廷安转身退了出去。

江明薇正在院子里收拾桌案上的笔墨,见他走来,忙挺直脊背:“阿行哥……”

声音中不自觉已带上三分怯意。

“画呢?”谢廷安忽然问。

江明薇眼睛一亮:“这个吗?”

她举起今天新画的首饰,递到他面前。

谢廷安眼帘低垂。

然而最先看到的并不是首饰图,而是女子举图的手。

纤纤玉指,白皙细腻。

他眸光一闪,视线这才落在竹纸上。

“这是梅花竹节碧玉簪。簪头雕成梅花形状,簪身仿竹节而制,你看怎么样?”江明薇仰头看着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我记得你小时候,最欣赏竹子和梅花的气节。”

谢廷安眸光幽深,随意“嗯”了一声。

见他不反对,江明薇暗松一口气,清潭般的眸子里顿时布满笑意:“那我尽快安排人去做。”

看来风筝事件是揭过去了,真好。

停顿一下,谢廷安提到另一件事:“你今晚搬到厢房去住。”

“啊?哦,好的好的好的。”江明薇愣怔一瞬后,心内欢喜更浓,几乎轻笑出声。

分房睡,真好。

谢廷安转身离去。

而江明薇唇角高高翘起,眸中笑意盈盈。她喜滋滋将图画收好,又带人去收拾厢房。

厢房虽然平时不住人,但时常有人打扫通风,倒也干净整洁。只是房中摆设,江明薇不太满意,便指挥众人重新布置。

“这边没有床帐,把那幅淡绿色软烟罗床帐取来挂上。”

“这儿,这里可以放个屏风,普通的花鸟屏风就行。不用太大,两扇的就成。”

“嗯,梳妆台就放在这儿。”

江明薇盯着墙壁端详一会儿,转头吩咐绿云:“我带的陪嫁里,有两幅我三叔的画,放在那个红木箱子里,等会儿你去取一幅挂在这儿。”

三叔江志远在绘画一道上颇有天赋,尤善花鸟。三叔外放时,特意留给她几幅做添妆。

本以为她会带到温家去,没想到给带到了谢宅。

“好,我这就去。”

绿云笑嘻嘻答应一声,转身要走。

江明薇却猛然忆起一事,脸色微微一变,出声制止:“等等,你先别去。”

“怎么了?小姐怕我眼光不好?”绿云不解。

“不,我是突然想起来,那红木箱子里书画很多,怕翻乱了。找几个力气大的小厮把箱子抬过来,我自己找。”江明薇正色说道。

绿云疑心自己听错了:“整个箱子都抬过来吗?”

江明薇认真严肃点一点头:“对。”

“嗯。”绿云不疑有他,果真出去找人抬箱子。

江明薇的陪嫁都放在库房里,红木箱子并不难找,是樟木所做,沉甸甸的。

两个小厮一路抬到厢房去。

江明薇指一指床脚:“先放在这里吧。”

“是。”

不等江明薇吩咐,绿云便找出红木箱子的钥匙呈给小姐:“小姐,现在要打开吗?”

“不用,晚上我自己清理。”

“嗯。”绿云不再多话。

收拾好厢房后,天色渐晚,已到了快用膳的时候。

江明薇寻思,不用同寝,总不能也不同食吧?

其实真做摆设不打紧,可她毕竟要在他手下讨生活,太疏远了也不好。

于是,她去厨房交代一声,又添几道菜。

两刻钟后,江明薇坐在谢廷安对面,与他一道用膳:“阿行哥,你这次待多久?”

“明天一早就走。”谢廷安随口回答。

在皇宫内他一直紧绷着,回家后才难得有片刻的轻松。

江明薇点头,甚是体贴:“那你今晚早些休息。我有个安神的香囊,给你放在枕头边好不好?晚上能睡得更好一些。”

“不必,我一向好眠。”

“那好吧。”江明薇低头用膳,不再说话。

用罢晚膳,两人各自洗漱,准备休息。

谢廷安并无认床的毛病,然而今晚不知怎么回事,竟难以安睡。

房内暗香浮动,源头似乎是在桌上花瓶中,又仿佛是在枕畔。

一想到过去几天里,那女子曾躺在这床上,他就感到一种莫名的燥热。

或许他今天的决定并不正确。

他不应该继续住在这里。

谢廷安起身,穿上外衣鞋子,打开房门。

星光点点,凉风习习。

已交亥时,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隐约的虫鸣声。

他无意识地偏头看向厢房那边。

灯还亮着,映在窗影上。

忽然,亮光大作,照得整个窗子亮如白昼。

是在烧东西。

紧接着,厢房再次亮光大作。

谢廷安冷笑,白天的场景不期然浮现在他脑海。

他走过去,手肘重重一击。

“啪嗒”一声门栓掉落,房门应声而开。

“阿,阿行哥?”一身寝衣的江明薇猝不及防抬头,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手上还攥着不剩几张的册子。

灯光下,册子上的图案不堪入目,格外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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