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序曲》文/故摇
2022.11.2
深冬，京城寒风凛冽，黄昏的日光斜着从树冠落下。
沈乌怡站在十一号咖啡厅前，身边不少行人匆匆路过，她抬手捂了一下被风吹歪的围巾，看了眼手机的时间。
已经下午四点四十一分了。
此时，耳边突然传来“咔”的上锁声音，沈乌怡抬头，咖啡厅店员抽出锁好的钥匙，正了一下结束营业的牌子。
“还没等到人呀？”店员手插兜问道。
沈乌怡眼睛微弯，笑着点了下头：“今天这么早下班？”
店员拉高拉链，抬眼正要回答的时候，被晃了一下，橙黄色的光照在沈乌怡侧脸上，长发乌黑，鼻尖挺立，笑弯的眼睛水汪汪的，深棕色的围巾衬得她皮肤更白。
“七点我和朋友约好去时尚盛典跟拍明星，就提前下班咯。”店员边说边走，路过她身边时把一个苹果笑眯眯地塞到她手里，“姐姐平安夜快乐。”
沈乌怡握着那颗苹果，上面还余有室内的温度。
六年前刚获得拍戏机会时，她也是这样对什么事都无比热衷。
她点开手机的消息框，前一天经纪人发的信息还在最底下：【明天下午三点，十一号咖啡门口，我还没来你就等会。】
等了将近两个小时，经纪人却一条消息都没发来。
正想着，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经纪人的来电。
“沈乌怡我不是说今天下午改成过来华跃吗？这么久你还没到？”经纪人的语气又快又急，“你没收到我的信息吗？”
她拍了下围巾边沾上的灰尘，“可能是手机没信号了，抱歉我现在就过来。”
“速度！别再想着像四年前那样谁都捧着你，没人等得起你。”经纪人丢下一句话便挂了。
沈乌怡看了一眼顶格的手机信号标识，未退出去的聊天界面仍停留在昨天的通知，平静地摁灭了手机，走到路边打车去华跃传媒。
到达华跃传媒，大堂明光烁亮，人来人往，今晚是一年一度的时尚盛典，四处都是小跑着为艺人办事的助理。
沈乌怡跟着人群走到电梯口，耐心等着。
前方站着的好几个人偷偷拿余光瞟这位眼生的长发女人，长得这么漂亮，却从来没见过面，难道是公司新签的艺人？
电梯抵达的时候，一窝蜂的人挤了进去，沈乌怡刚站稳，身旁又传来急匆匆的高跟鞋声音，几个人互相挤着让出了位置给那个女人，但很快，电梯发出了超重的警报声。
女人抬手顺着自己的短发，不甚在意地把目光投向一旁站着的沈乌怡，没什么表情地直接说道：“你出去等下一趟。”
电梯内气氛安静得仿佛凝滞住，几个助理屏息，生怕这位漂亮的新艺人直接生气。
沈乌怡看向短发女人，对方的眼神不可控地闪了一下。
短发女人是当下正红的新晋小花，也是沈乌怡经纪人带了没多久的艺人。
“我离门更近。”沈乌怡笑意不深地点下头，离开了超载的电梯。
电梯门关上的刹那，短发女人懒洋洋地低头玩着手机，没有再出声。
好在第二辆电梯很快抵达。
沈乌怡敲响自己经纪人的办公室门，过了几分钟，门被内部拉开，经纪人齐辉扶了下眼镜，让她进来。
“小丁呢？”齐辉喝完杯子里的水，搁下杯，回头看她。
小丁是她的助理。
沈乌怡把围巾解下，露出精致的全脸，微低头折好：“您前几天给她批了假条回老家。”
齐辉转了下杯沿，不作声了，等两人都坐下，他再次开口：
“我时间不多，你知道今天是来谈什么的吧？”
“解约。”沈乌怡说。
从十七八岁入圈，第二年参演了名导的电影，便初露锋芒直接夺下了当年电影节的最佳女配角，甚至名导毫不避讳称赞她是天生的演员。无数人视她为眼中钉，可她的事业却永远停在了正风光的二十岁。
离开大荧幕整整四年，早已经没人认识当年的沈乌怡了。只有她一直记得自己的艺人身份，仍在圈内苟存，修习打磨演技。
但得罪了公司的华少，根本不可能拿到任何通告。
今年是合约的最后一年，只有解约才能有新的生路。
“解约还不急，”齐辉伸手点了下桌面，也没说让人倒杯水给她，“现在有一个好机会，给你演女主角，你想去试试吗？”
沈乌怡眼睫抬起，她压着那股心盛，但声音的不平稳暴露了她：“什么机会？”
尽管知道公司不可能那么好心，但她还是为这极为难得的机会起劲。
齐辉动作随意地把一叠薄薄的资料递给她，看了一眼手表，站起身说道：“边原的新专辑MV在找女主，你去试试。只要拿到这个机会，到时候我带你再跟华少道歉赔罪，那事就过去了。”
“……”
沈乌怡捏着资料的一角，几秒都未说话，耳边的齐辉还在低声诱哄：“你不想恢复以前的样子吗？”
她看着他的眼睛，盯得眼睛生疼，喉间无数句话却无法滚落出口。
“这个圈子，还是要有靠山。”齐辉没动，缓声劝道，“四年了还没撞疼？没有靠山的下场你很清楚的体会过。”
沈乌怡知道这个圈子里一直有些不言而喻的潜规则，例如前不久在电梯狭路相逢的短发女人，她就是有个靠山才走得这么顺。
但她从未想过用自己去换所谓的前程。
沈乌怡用手指压平资料，那股心切已荡然无存，她熟练地扬起唇角，也站起身来，声音温吞却也有力量：
“我也想问问您，都四年了，您还这么坚持吗？”
坚持把她送到华少的床上去一了恩怨。圈子里的那些手段她不是不懂，一旦低了这次头，便是万丈深渊。
齐辉眼镜片后的眼神变冷，出声也不再客气：“你要清楚，给过你机会不珍惜，没人会把你当回事。”
“……我只想演戏。”
齐辉表情不耐，直接拉开门，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她漂亮不减当年的身影，冷声丢下一句：“这个圈子你不可能只会演戏，好好想清楚吧。”
玻璃门被大力地甩上。
沈乌怡呆坐在原地一会儿，低头看了看手中的MV资料，纸张中间写的创作人仿佛生了刺，她只空空握着边缘。
对于别人来说，这可能确实算一个好机会。
边原，音乐界无人不知晓他的名字，一出道便红遍半边天的创作型歌手，他这些年发行的专辑，重量级的奖项拿了个手软。
多少人想跟这位神搭上边，都找不到机会。
但她只想要纯粹地演戏。
这个机会对她没意义。
沈乌怡把MV资料放在小茶几上压好，没有再看，拉开门走了出去。
等电梯上来的时候，她余光扫到转角处似是站了一个身影，抬头看了过去。
一个穿着一身黑的男人懒倚着墙，头正对着还没彻底合上的办公室门，茶几上那叠薄薄的资料孤独地放在那，极其醒目。
她感觉到男人似是往里面瞥了一眼。
没两秒，男人转过头来，轮廓一半显露在灯光下，眼神懒散看过来，还没来得及对视上，电梯门噔地开了，沈乌怡只好站进去。
重新转过身时，她抬眼看向转角处男人的位置。
男人已经把脸转了回去，身旁不知何时贴过来一个女人，他表情未曾动过一下，眼睫懒怠地垂着。
只一个侧影，沈乌怡认出这个短发女人是先前电梯内遇到过的新晋小花。
电梯彻底合上。
……
走出华跃传媒，天已经彻底黑了。
兜里的手机连续震动好几下，她搓了下手才拿出手机。
发小施思蔓发了几条信息，问她有没有空去X酒吧，平安夜一起喝两杯。
X酒吧离这不远，沈乌怡掩好围巾便去搭地铁。
平安夜酒吧里来玩的人不少，她控制着和旁人的距离，找了好一会儿才见到自己的发小。
室内温度比室外高，沈乌怡在施思蔓身边坐下，很快热得直接解下围巾，只身着一件素色的针织毛衣。
施思蔓拿了一杯干马提尼给她，“过半个小时有乐队过来演唱，先喝点。”
沈乌怡笑着接过，轻轻碰了下杯，抿了两口入喉。
卡座旁边不停有人经过时停下脚步，好几人上前要沈乌怡的联系方式，弄得沈乌怡不得不用头发遮住半边脸，转过头听施思蔓说话，背对着卡座后面的过道。
“乌怡，你今年也不回去？”施思蔓看她用头发遮脸的样子，乐得不行，抬手帮她把眼睫毛旁边沾到的头发撇开。
沈乌怡动作没变，眨了一下眼，“和你一起过新年不好吗？”
“行，平安夜就不提那些了，再碰一杯！”施思蔓举起酒杯。
两人都喝了几杯后，乐队终于踩点上了舞台。
悠缓又带有节奏感的歌声响在酒吧四周，唱至副歌部分，开始有人为乐队欢呼，一曲终了时前排卡座的人都高呼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沈乌怡和施思蔓不能免俗，笑着对视一眼也喝了一杯。
施思蔓喝得微醺，半靠着她，跟随音乐轻晃着肩膀，低声地跟唱，沈乌怡被她带得一起晃动，眼前的灯光一闪一闪。
但没跟唱几句，施思蔓忽然站直身，凑在沈乌怡耳边：“有点喝多了，我先去上个厕所，等会回来。”
沈乌怡点点头，手上拿着施思蔓的包，看她背影在人群里左绕右绕离开了。
乐队在舞台上唱了几首歌后，换了英文歌在唱。
切到第二首英文歌时，沈乌怡敏锐地察觉到酒吧另一角的氛围变了，场子更热了。
她转过头看过去，那边坐着的客人几乎都在交头接耳，模样兴奋得不行，余光似是都往一个方向瞥。
恰好此时施思蔓回来了，施思蔓揽着沈乌怡的肩膀坐下，脸上的表情也是掩饰不住的跃跃欲试。
“Surprise！你猜我刚才看见了什么！”
沈乌怡笑问：“什么？”
施思蔓拿起旁边的新酒灌了两口，深吸口气，才开口说道：“那边有个刚过来的男人长得巨帅！超有感觉！而且长得很像……很像乐坛巨星边原！”想了几瞬她才想起来人。
沈乌怡手指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心底莫名一阵麻麻的感觉。
“走，一起去看看吗？”施思蔓两眼放光拉着她站起来，“我先去前面喊你的名字，然后你趁机走过来看那个帅哥。真的超帅，不骗你！”
沈乌怡托了一下差点掉下去的手提包，施思蔓顺手接过自己的包，道了声谢，继续游说她：“平安夜跟帅哥最配了，走嘛，看看又没什么。”
拗不过她，沈乌怡只好跟着走过去。
人太多，行走过程中她低头看路，小心地不踩到旁人。
“到了到了。”施思蔓兴奋地轻拍了下她的手臂，“跟刚才说的一样，我前面喊你然后你看他。”
沈乌怡轻点头，抬眼看向静坐在一边却成为全场焦点的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黑，身形高大，一双长腿微屈着靠在一边，他一个人坐在卡座上，懒散地靠着椅背，一手划拉着手机，另一只手缓缓在杯沿转动，灯光不算明亮，却将他立体深邃的轮廓映衬得格外深刻迷人，微垂的眼睫遮住了眼睛，无法直接看见他的眼眸。
男人划了几下手机，拿起旁边放的烟盒，动作随意地在掌心磕出根烟，偏头点燃，打火机上闪了几下火焰，照亮了一瞬他笔挺的鼻子，咬掉爆珠后，他抬头看向走到身前的黑裙女人，一脸兴致索然。
长得确实很有感觉，一副能把妇女老少都迷死的长相。
黑裙女人比她们动作更快，已经走到男人身边搭讪了。
沈乌怡还在发怔，头顶突然传来发小熟悉的叫声：“乌怡！乌怡你怎么这么慢？”
察觉到眼前正在说话的两人目光都看了过来，沈乌怡硬着头皮扬声应了一下，她慢吞吞迈步过去，想走男人卡座背后的路过去，但还没走近时，那条道突然来了几个大高个的男人堵住了。
眼前的路只剩下男人卡座前那一条。
施思蔓在前面殷切地等她过去，见她看过来还弯眼笑着招手。
沈乌怡迫不得已，只得走男人前面的路过去。
走近了，两人的说话声更加清晰入耳。
黑裙女人坐在扶手上，想拉男人的手却又不敢，只好轻微扭着身子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嘛？”
沈乌怡正好经过男人身前，听到耳旁甜到能掐出水的女声，脚步不小心绊了一下，撞到了男人的腿。
她用力稳住平稳，低声道歉，顺势落下的长发遮住了她的侧脸。
被她撞到腿的男人没出声，倒是很轻地哼笑了一声，轻到只有身边的两人听见。
黑裙女人以为他也有意思了，便没有再瞪突然出现的漂亮女人，转头再次跟男人撒娇问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嘛？”
男人这回抬了头，把靠在一边的腿收了回来，动作不小，膝盖直接和沈乌怡的撞到了一起，他没立刻移开。
再次和他撞上，沈乌怡下意识抬起了眼，对视上男人深黑色的眼睛，深得似一汪深潭，一旦踏入便难以抽身，她心跳慢了半拍。
也是对视的这一眼，两人的容貌都毫无遮挡地暴露在对方眼里。
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屈指点了一下桌面，眼睫略抬看着沈乌怡，缓缓收回碰在一起的膝盖，给她让出路，见黑裙女人还在等答案，下巴懒洋洋朝沈乌怡扬了一下，声音低缓，透着冷感：
“至少长她那样。”
作者有话要说：好久不见啦，这本大概就是两个人互相温暖的故事，希望你们也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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