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狂欢的前夕

在人们昼夜不休的翘首期盼下,凯旋的军队终于抵达王城。

第一骑士团在进入王城的那一刻,便被鲜花、礼炮还有掌声欢呼所淹没。

人们夹道欢迎,山呼海啸。

未婚的少女们趴在路边高楼地栏杆上,将扎成束的花球朝骑士们抛去。

贵妇们乘坐的马车缓缓跟随着队伍,从折扇后露出眉眼,暗送秋波。

坐在街边或是守在露台的男人们起身朝骑士们挥舞帽子致敬,或是举起酒杯共饮。小孩们追赶在仪仗队的后方,大声呼喊着骑士们。

我想直到很多很多年后,现在的幼童已经变作白发老人。他们坐在壁炉前,对着环绕膝下的儿孙们回忆起今日,老朽的面容仍会闪闪生辉。

他们会说起那盛况空前的场面,说起那些银铠轻骑的骑士们,说起满城的鲜花与彩带。

还有在骑士团最前方,银发蓝眸、高贵凛然的骑士长,被称为守卫帝国的长剑,宛如一道照彻长夜、驱散黑暗的月光。

骑士团经过早已清场的阿斯特大街,穿过摆满鲜花的广场,顺利地进入通向王城前的大道。

而我则早就包下了某个咖啡厅的一间临街包间,坐在窗边远远地眺望仪仗队列缓缓前行。

这里距离他们途径的大路尚有些距离,只是二楼的位置很巧妙地可以观望这盛大的热闹。

鼎沸的人群在欢呼庆祝英勇骑士们归来,在这场宛如海潮席卷全城的庆典里,安静坐着的我显得格格不入。

看着骑士团的队列逐渐消失在街道的尽头,我才放下一直端着的茶杯。端茶的动作保持太久,小臂都有些发酸。

好在我还没有失态到连茶水都洒出来。

接下来王城大门为他们敞开,长号与鼓声鸣奏,欢迎他们的凯旋。

希恩会带着骑士团觐见皇帝与皇后。

那一刻,站在他身边不离左右的人是女主角艾尔。

除了“书”和那场身临其境的梦,我没有亲眼见过艾尔。但不妨碍我在心里描绘这位女主角的形象。

棕发的发、褐色的眼,像是洒满山坡的阳光一般灿烂的笑容。总是昂扬的语调,永远带着笑。

男装的时候像是用单薄臂膀孤独撑起家业的小少年,恢复女装则像是清晨带露的百合花一样芬芳可爱。

还拥有一双瞪羚一样修长有力的腿。

和阴郁苍白的我截然不同,是个带来生机与活力的人。人人都会喜欢上她。

我的思绪却忍不住飘远,幻想起王宫此时应当是什么样的场景。

希恩和艾尔会一起并肩走过王宫那段长长的、铺着金红色地毯的台阶吗?

他会像童年时带着我走上御前时,刻意放慢步伐等我那般,放缓脚步等候艾尔吗?

我出神地想,如果是那个矫健活泼的女主角,当然不需要像对待病弱的我一般迁就吧。

他们一定是并肩、大步地走向御前。

尽管沐浴着形形色色的目光,但不受影响、坚定地站在一起,紧握着彼此的手。

用行动向世人昭告他们的爱情。

与总是落后他半步,需要他等待的我相比,他们看起来应该更为相配。

远远地目送完骑士团,我正准备从咖啡店侧壁的长梯下楼回家。

突然之间,身后的广场的中心升起一团白色的浓雾。雾里还夹杂着细碎的冰晶。

寒气如有实质侵袭我的后背。我顿足回望,无比确定,这就是魔法才能造成的效力。

白雾如泉水般喷涌,源源不断地朝着四周袭去。

到处摆满的鲜花很快蒙上一层霜白,与此同时,随着温度骤然降低,忘乎所以的醉汉们被激得一凛,睁开迷蒙醉眼,迷惑地互相对看。

地面石砖上浮现一道道清晰的冻结霜痕,宛如有生命一般,朝着街边的路人和马匹脚底刺去。

好死不死,我们的马车恰在此时绕到了拉斐尔广场的北侧道路——我听见马儿忽然惊惶地嘶叫一声,前蹄扬起。

车夫急忙呵斥,挥舞马鞭。

可是马匹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异常惊吓,一时难以恢复镇静。车夫的鞭笞不仅没能使它冷静,还适得其反。

车夫摔滚下来,失控的马车地朝着前方横冲过去。

街上的人们惊惶地避让,街面上顿时清出了一条通道。

就在这时,浓雾里冲出一个男人。无措的行人被他撞开,然后被他手中的砍刀吓得尖叫起来。

男人戴着压得极低的粗呢帽,一身衣服都是粗糙布料,身躯却像军人一般健壮。

失控的马匹刚好给了他可乘之机。仓惶逃跑的男人大喜过望,一边挥舞着砍刀驱逐行人,一边加快速度狂奔。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高挑身影破雾而出。兔起鹘落间,一脚蹬在路边的灯柱,跃向半空,纵身掠向前。

来人那束起的黑色长发在半空扬起,发梢滑过眼前,身影一闪而逝。

她如急速坠落的飞鸟,长发朝后飞起,在落向地面的瞬间拔刀、起势。

她的剑极快、快到几乎看不清是何时出手的。

银色的光弧凌空交错,再定睛,她屈膝踩在男人的背上,不紧不慢地直起身,推剑回鞘。

站在台阶上的我原本一看是谢伊就快步小跑下来,结果还没等我站稳喘气,她那边都已经把人制服在地。

狂风扬起我的衣裙,裙摆正飘荡。我连忙按住宽大的帽檐,以免帽子被刮走。

又一位身穿宪兵队服的棕发青年追赶上来,大喊:“谢伊!你怎么突然就冲……伊尔兰小姐?!”

那紧随谢伊追出来的青年,正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宪兵队员路易。

他看看正按着帽子的我,又看看那边踩着持刀男子的谢伊,小声嘀咕:“我说她怎么突然冲得那么快……”

可他说的声音太小,周围又嘈杂。我一时没听清,歉疚地请他能否重复一遍,他却见鬼似的摆手。

谢伊又刚好正准备当众拖行那半死不活的持刀歹徒,路易见状赶紧上前接手后续处理。宪兵队陆续赶来几位队员,将这场风波平息下去。

看见谢伊笔直朝我走过来,那一刻我真是太想把帽檐压到最低,最好能把我的整张脸都埋起来。

我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先前邀请她陪我去舞会时的场面。

她单手覆在剑柄上,似笑非笑地反问我:

“你想和我跳舞?”

我千算万算都想不到她会是这么个反应。我连她直接拒绝的状况都想到了!

我承认当时我噎住了,一时半会想不出什么合适的回答,就愣愣地憋出一句:“我男女步都会跳,你不用担心。”

从表情可以看得出她也没想到我会是这么个回答,尽管她的表情永远是没什么表情。

最终,她像是对什么妥协一般,说:“比起跳舞,我更擅长杀人。”

……所以她是在拐弯抹角告诉我,她不擅长跳舞吗?

“没关系,我也不太擅长跳舞,跳舞太耗费体力了。”我很诚实地说,在这位我有点憧憬的同性面前我总是会下意识地保持诚恳,“我们搭配会很合适。”

且先不论我是如何通过一通诚实的胡说八道成功说服她陪我参加舞会。

此刻我不得不承认,比起花里胡哨的华尔兹,她方才那一阵令人眼花缭乱的出剑风姿,更加优美。

或许正如谢伊所说,比起跳舞,她更擅长杀人。

当时胡言乱语,事后缓过神来,我反而为自己不当的言辞陷入羞窘,莫名有些羞于面对受害者本人。我正想着,面前压低的帽檐被一只手朝上托起,而那只手上还套着深色绣金线的皮手套。

这毫无疑问是谢伊的手。

她好像很不喜欢跟人接触,每一寸皮肤都隔绝在布料遮掩下。包括之前和我相处时,也是隔着斗篷握住我的小臂。

“马车在哪?”她一手托起我的帽檐,令企图藏身其中的我不得不直视她的眼眸,“我先送你回去。”

我双手抓住礼帽两侧的宽沿,试图再度把自己藏起来,“你不是还有巡逻的工作吗?”

“我的工作到底为止,剩下的交给其他人。”

我指了指翻倒在路边的马车车厢,车辕和履带断裂,受惊的马匹已经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马车的话,车在那里,马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

一刻钟后,宪兵队员牵回了脱逃的马匹,并且重新帮我们修缮安装了车辕履带。

我得以能够乘车回家,不必因为一趟出行平白无故损失一架马车。

谢伊甚至还打算帮我驾车,以免再发生惊马的事故。但我实在不忍心看我的车夫再受打击,婉言将谢伊劝进车厢。

出门的时候刻意挑了一辆不起眼地小马车,现在车厢里除了我和我的女仆罗莎,又坐进来一个谢伊。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受到惊吓的缘故,又或者是马车内有三个人稍显拥挤,我的头有点发晕。

我想请谢伊帮我将车窗推开。然而在我侧首向她正要开口之时,一丝隐秘的幽香突然钻入鼻尖。

我的动作一顿。

这好像是……晚香玉的香气?这气味我太熟悉了。晚香玉是我最喜欢的花,哪怕最浅淡幽邃的一缕我都能捕捉出来。

可是车厢内哪里来的晚香玉?

我细细地分辨,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这若有似无的幽浅暗香似乎正来自……坐在我对面的谢伊?

作者有话要说:宝贝们我今天下班晚了一直在忙,更新也晚了【双手合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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