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亮的游泳场馆内, 地板上的万物,都好像被一股怪力吸入了黑洞里,不管死物活物都是静悄悄的死寂。
萨聿大为光火, 刚喊的那一声让他的脖颈青筋抽搐,衣襟也随之敞乱, 露出一大片饱满齐整的胸肌, 堪比雕塑馆里的艺术作品。
他紧紧盯着前面的两个人,气息紊乱, 胸口夸张地起伏着,像刚在软垫上和人进行了一番缠斗, 萨聿整具身体的皮肤都被怒火炙烤着。
此刻的世界于他而言,在颠倒狂乱,他的视线一阵阵发黑,起了层层的重影。
悯希从来没见过萨聿这副模样,他一惊,连忙就要从时宴纯身上起来。
他撑住一边的地板,一脚轻轻踩住时宴纯的胸膛,笨拙地抬高腰肢,与时宴纯分离开。
结果刚站直身子, 悯希脑中的神经就恍若被闪电霹雳击中了一般, 太阳穴一炸,剧痛的右脚紧跟着一软。
两边的膝盖就像被抽去了骨头, 又有向后倾的趋势。
萨聿眼睛大睁, 悯希的一举一动在他眼中按下了慢速键,每分每秒都无比清晰。
地上气息薄弱躺着的时宴纯,也在周遭的气场变化中,好像感觉到了变故。
两人异口同声道。
“你敢再掉下去试试!”
“你敢再掉下来试试!”
两道声音一样的冷酷, 一样的凶残,好像只要悯希重新跌回去,就会遭到难以想象的酷刑。
悯希吓得肩膀一缩,连忙要撑住腰背,竭力控制住不碰到时宴纯。
但是,下一刻,悯希眼眶就骤然变得酡红,他的神经如若受到了阻隔,“站起来”的指令传不到脚上面去。
右腿软巴巴的,里面的骨头浸泡的血液,宛若在瞬间成分篡改,变成了能溶解一切的毒液,他的骨头被泡化了,感受不到有东西在支撑。
悯希眼前的世界一下猛坠,下巴抬起,向后无助地一仰。
场馆内再次响起鞋底擦过地板,溅起的水花纷纷扬扬掉进泳池里的声音,再然后,悯希呆愣愣地。
重新坐回到了时宴纯的脸上。
至此,游泳馆再一次陷进万籁俱静的氛围里。
和刚才不一样,刚才发生得太快,除檀举星以外,其他人都是背对他们的,没人看见他怎么摔到时宴纯身上的。
这次不同,前一次的摔跤,引起了所有人回过头,悯希这回,是在万众瞩目中,丢脸地跌回到时宴纯的脸上的。
时宴纯仍然保持最初的姿势,仰躺在地面,没有焦距的双眼死死盯住天花板,悯希的姿势却是大变。
经过四肢的努力下,他的双脚没有再踩回时宴纯胸口,仅颤巍巍地踩在地面,人则是侧坐在男人的脸上,双手撑住地面的姿势。
时宴纯瞳孔无机质地扩大一瞬,那一霎只觉,有一团肥美丰满、软如云端的肉覆盖了下来,抱着要把他溺死,生生窒息的目的。
他也真的,好像呼吸停了好半晌,鼻腔吸不进氧气,脸颊憋得通红、恍惚。
但时宴纯无法说清,是鼻子反复受到撞击,疼痛引起的神志短暂失控,还是由于别的原因。
场馆内响起踏踏的脚步声。
在所有人都愣神的时刻,萨聿一脸阴郁恐怖地大步上前,麦色的手掌一伸,提溜起悯希的后衣领,将他像提小鸟、小鸡、小金丝熊一样,轻巧提起来。
他的语气尖酸刻薄,牙齿切着,磨得蹭蹭响:“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招惹也要有限度,你当着我的面还敢再来一次!?”
“你当我是死的。”
悯希知道萨聿的意思。
他前不久才向萨聿坦白过经纪人让他四处招惹捆绑的目的,这才没多久,他又以这么容易让人误会的姿势,骑在时宴纯身上,既在姿势上对时宴纯狠狠羞辱了一番,镜头播出,他的热度也会随着时宴纯的粉丝讨论他,翻炒一顿。
他是既伤害了时宴纯,又踩着他吸血,吸了他一波流量,萨聿会发怒也是正常的。
毕竟他只是一个心怀鬼胎的糊咖,而时宴纯却是之前和他合作过,和他算是朋友的存在。
谁能眼睁睁坐怀不乱地看自己的朋友被这么利用?
可他不是故意的啊……
悯希鼻子都是酸的。
他碰一下时宴纯,萨聿都是这么一副恶如鬼火的神情,真的很吓人。
他会吸取教训。
绝对不会再碰到时宴纯的。
而当前,见萨聿怒气冲冲扫过来目光,恨得要往他脸上咬一口的表情,悯希后背一紧,连忙闭上眼睛先发制人地出声道:“萨聿!我脚崴了,真的很痛,你看!”
悯希在萨聿手中晃了下腿,想把脚脖抬起来。
萨聿却连低一下头都不肯,仍盯着他,眼白上红丝微现,目光放他身上,余光放时宴纯脸上。
悯希急切道:“你看一下呀,我没撒谎。”
他用手掌心拱了拱萨聿的肩膀,萨聿才一吸气,垂眸看去。
目光所及的纤细脚踝上,果然皮肤红肿,高高肿起一大块,比凸起的那块骨头还夸张。
应该是第一次摔那会,绊脚的时候扭的,此刻晾在空中,好像连冷空气拂过,都会让他泛疼,微微地抖着。
悯希用双手扒住萨聿的手背,扫了一眼周围齐齐看过来的陌生助理和机组人员,他颤颤凑过去。
在萨聿的耳边小声恳求:“你背我好吗?我们先出去,去你木屋,或者去我木屋都行,我跟你解释。”
萨聿感觉耳垂有蚂蚁在爬,他微微一侧头,看悯希一眼。
手背青筋绷起、又浮下,绷起、又消失,好像做了多次心理准备,终于,萨聿提溜着悯希来到一边的休息长椅上,将人放上去。
悯希并起膝盖,脑袋垂下,假意用手去摸脚踝上的鼓包,让自己有事做,不去看周遭人的视线。
结果手刚摸上去,就被萨聿拍开了,再一惊诧抬眼,萨聿留给他的只剩下一张蹲下来的后背。
堆垒的肌肉群在湿透的短袖后面,会呼吸似的起伏着。
那边,时宴纯被他的私人助理扶了起来,惊慌地嘘寒问暖,悯希本来想先过去和人道歉的,对不起两次砸他身上,一定很痛。
但一瞥见那边的檀举星,悯希就一个激灵,猛趴到萨聿的后背上。
双腿夹住萨聿的腰畔,再被萨聿手掌往上颠了一下,悯希便拢抱住萨聿的脖子,迫不及待地催促:“快、快走。”
萨聿眉梢一拧,像想说什么,被他一环、一夹、一抱,一整套下来,话就流回到喉咙里,萨聿脸色阴着,大步往前走。
路过卫珏时,对方张唇:“欸,我们等会还一起吃饭吗——”
萨聿直接走过去。
萨聿的木屋是离场馆最远的,但男人腿长,步幅大,悯希只在他背上打了几分钟盹,人就已经出现在一张灰蓝色性冷淡风的床单上。
这是萨聿的木屋。
悯希连忙直起背,挪蹭着臀尖,往前滑,只占据着床单的一点点位置,像是个很懂礼貌的小男生,要不是地板本来就很脏,他或许还要把脚翘起来。
萨聿蹲在行李箱旁边,再次翻出那一管软膏,刚将盖子拧开,目光一瞥,又见悯希要去摸腿上的鼓包。
他太阳穴青筋突突跳,抬手又将悯希的手拍掉,咬牙切齿道:“再摸下试试。”
悯希不敢试。
他把手规矩地放回膝盖上,稍稍交握。
脚踝一凉,有软膏敷上去,悯希胳膊上的小疙瘩轻轻起来了一点,他揪住萨聿的袖口,想出声说他自己来。
结果看到萨聿黑如锅底的脸,屁都不敢再放一个。
木屋里静如棺材,悯希有心打破这局面,嘴唇张了一小下,嗡嗡喊道:“萨聿。”
萨聿连头都没抬,脸色很差,当没听见。
还在捧着他湿漉漉的脚,往他肿块上涂抹。
看来是真的很气。
悯希只好自己解释:“我不是故意摔在他身上的,当时的情况很复杂,但有人看见了,你可以去问檀举星。也可以去查监控,你查完就知道了,我根本没想过要碰时宴纯。”
“是他当时在我身后,我没看见他,往后走了两步,碰到他,才和他一起摔在一起的。”
他语速稍急:“我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做文章,他有眼疾,乱来会出事的,我不是那么缺德的人,会想要这种热度。”
他就是糊,也是个糊得有分寸和态度的糊咖。
萨聿涂完了,他站起来,目光一垂。
良久,启唇道。
“行,我相信你当时没想要摔他身上,没想招惹他,但真摔上去了,你心里其实很高兴吧?”
悯希一愣:“……什么?”
萨聿想到刚才场馆里的事,下巴绷得青白:“你敢说你当时没兴高采烈,兴奋到想蹦起来?‘又和大明星亲密接触了,节目播出后,这一part,我一定有很高的话题度’,你没这么想过?”
悯希反应过来,眉心恼怒地蹙起:“我才没有那么龌龊!当时我痛得脑子都是空白的,什么都没想,也一点都不高兴!”
“怎么证明!”萨聿问话的声音比他还要大声、刺耳!
悯希受不了污蔑,立马接话:“我——”
刚发出一个字,就停住了。
悯希气喘吁吁地抬高着头。
他觉得萨聿真的很不讲道理。
摔倒的事还能用科技和人证解释,这种心理上的到底要让他怎么证明??
悯希呼吸乱糟糟地、瞪大眼睛看着萨聿,萨聿却将他的哑口无言当成了确有其事、所以辩解不了。
萨聿冷嗤一声,冷着脸站起来,转身就夺门而出。
地板上有杂七杂八的东西乱摆着,萨聿一律没管,径直往前走,他所经之处,数不清的物体被踢飞,砰砰乓啷响。
……
悯希原本以为他和萨聿大吵一顿后,萨聿出去冷静一番,就会回来把他提溜起来,扔回他自己的木屋里。
他其实想自己走回去的,这样也用不着别人丢了,也能硬气一点,但脚踝实在扭得厉害,站起来就钻心得痛。
悯希只能憋闷地坐在萨聿的床上,把萨聿的床单揪成一块一块的山丘。
在揪到第三十块山丘的时候,木门被人打开了,萨聿去而复返,手里拿着绷带和几管全是洋文的膏体。
他目光在床上扫过一眼,在悯希梗直脖子准备和他继续吵的架势中,走回床边。
没和悯希吵,还带回来一个消息:“昨晚台风有加强的征兆,有场地的窗户都被震碎了,节目接下来会停止拍摄三天,这三天,需要两两一组住在一起,避免有人出意外。”
“导演组的意思是挨个询问意愿,等会记录在表上,目前两组女嘉宾都选好了,男嘉宾这边……”
萨聿语气平静,说着,目光侧过来,尾音扬起来一点。
悯希那一瞬,只想着要抓住这个机会和萨聿冰释前嫌,连忙说道:“我和你一起!”
萨聿眉梢微松,脸上一团黑漆漆的乌云也散了一点,冷嗤道:“看情况吧,我还没决定和谁一起。三天都在同一个屋檐下同吃同睡,总得慎重选择。”
悯希眨眼,完全忘记刚才的不愉快:“我很爱干净的,睡觉不会踢人,吃饭也不会发出声音。”
一副毛遂自荐的语气。
萨聿盯着他不说话,悯希与他对视几秒,率先退出:“好吧,我去问问卫珏……”
“问谁?”萨聿语调骤然转阴,在悯希懵然看来的目光中,一脸冰寒道,“我说我不和你一起了吗,你就去问卫珏。”
“你耐心怎么差成这样。”
悯希一点也不介意他的凶恶,仰着脸问:“所以你要和我一起吗?”
萨聿沉默半晌,转头,声音含混道:“也不是不能凑活。”
是同意的讯号,刚还小心翼翼的悯希,立刻翻身做主人一样:“那我们要约法三章。”
萨聿脸色又变暗:“你再得寸进尺一下。”
悯希自顾自直接说:“一,有事好好商量不准凶,二,有事好好商量不准凶,三,有事好好商量不准凶,你有要补充的可以现在补充。”
萨聿听着他伶牙俐齿,毫不停顿的一长串后,胸口微伏,最后,在对方纯然无辜的视线中,萨聿一字一顿道:“四,不准坐别人脸上。”
悯希:“……”
语无伦次,结巴两下,悯希涨红着脸道:“这件事到底能不能过去!我都说过了那是意外!你别一直挂嘴边。”
“不、能。”萨聿口齿清晰,虎牙锋利。
……
又一轮争吵。
以悯希不由分说趴到萨聿背上,面红耳赤揪住他的头发,说自己要去拿被褥为由,让他背自己去另一间木屋。
冷不丁结束。
萨聿也吵得有点上火,直到将人背去了木屋,才回味过来,其实根本不用带这个包袱的。
以至于拿被褥时,他被迫分了两趟,先将悯希放床上坐着,自己拿上枕头和被褥回木屋后,还得跑回来再背悯希回去。
蠢得够可以。
接下来的两天,如导演预测的那样,上岛的台风更加强势,停留时间也更加漫长。
白昼远远比夜晚短而稀缺,透过窗外看,天是黑的、黄的,沙土飞扬,树叶扑簌簌,人若走进里面,怕瞬秒内就会被卷到空中。
这两天,人要出去吃饭,只能趁台风一天中中断的那几分钟、或半小时里,争分夺秒跑去餐厅拿饭,再争分夺秒去上厕所。
悯希和他自己说的一样,绝大部分时间都挺乖的,除去睡觉不乱动的那一部分。
“我和你们说,你们别往外乱传啊,我们几个内部说说就得了,你们有没有觉得,那糊咖这两天都快成萨聿的老婆了,萨聿饭给他端,碗给他洗,上厕所还要背他去,去到萨聿还得守门口替他把风,他上完再给他背回去,真老婆都没这么黏。”
“操,我也想说,我今早趁台风停的那几分钟,跑出去上厕所,一路过萨聿的窗户,看见里面床上,那糊咖腿缠着萨聿的腰腹,脸颊还枕着萨聿的胸口。”
“我也看见了,那露出来的肚子白得要死,乍一看没看清,以为牛奶撒上去了没人擦。”
“他俩晚上会不会打啵……”
“你每天都在想什么脏的。”
“你没想?”
“想什么啊想什么,你俩和我说说呗。”
“装。”
“哈哈哈哈哈。”
几个机组人员凑在一起上厕所时的调侃,没传到悯希的耳朵里,他这两天因为脚伤,饭来张嘴衣来伸手,过得还算安逸。
在第二天晚上,他感觉脚踝好了不少,见萨聿在补觉,就自己推门出去,跑去上厕所。
……
天色阴沉沉,月亮藏在云层中,如一颗猩红的眼球。
悯希一出去,就有点后悔,想回去叫萨聿,又想不该这么一直麻烦人,于是努力压下那阵心悸,往厕所的方向走。
一条幽幽的路延伸进黑暗里,看不见尽头,只映有一轮月亮的地面,在悯希走过去的一瞬,蓦然多出一道高挑的身影。
他像电影中会变戏法的魔术师,在舞台投下来的镁光灯中,惊喜登场。
“Surprise!!”
悯希那一霎,心脏都要骤停,尤其是他一抬眼,看见檀举星那张脸时。
转身就要跑,后方却传来不紧不慢的声音:“你难道不想知道那些怪物的秘密?”
在悯希犹豫停下脚步后,那半秒的时间里,檀举星从后方走上来,高大的身躯俯下,拢住悯希的肩膀,将他带离原地。
一分钟后,悯希出现在檀举星的木屋里,被男人按坐在床上。
“放心,我不会碰你,也不会定住你。”对方如此保证。
悯希呼吸微急,想了两秒还是想走人,不想和檀举星单独相处。
结果,就在他要起身的一刹:“我需要和你进行一场对话,相信我,我不是在威胁,但你最好坐下来配合我,因为,我想要的结果就没有达不成的。”
悯希瞳孔猛然缩紧,两排弧形太阳扇般的睫毛往上抬起,完完全全露出下面一双乌黑的眼睛,颤得宛如海面上在风暴中剧烈摇晃的船帆。
他斜过身子,飞速往后靠在床头,与檀举星拉开最大的距离。
那白颈上不断滚动的纤细喉结,搭配着他此时脸上惊惧的神色,明晃晃透出了一个意思——“你不是说不会碰我吗?”
极带谴责意味。
见状,檀举星懒懒地从床上站起来,双手抬起,放在脸颊两侧,一边后退证明自己的无害性一边安抚:“别紧张。”
“我不会碰你的。”
“我这个人说过的话,从来不会食言。你看,我们现在完全是安全距离。”檀举星说话间已经退至木屋的墙壁上,后背一撞,上半身倚靠上去。
的确与悯希离得极远,伸长手臂也碰不上,即使悯希想跑,他也要多追好几步才能追上。
悯希有点茫然,又说不会碰他,又说自己想要的结果就没有达不成的,究竟要做什么?
檀举星站稳了,抬起眸,看向揪紧衣服,二话不说站起来要走出屋的悯希,忽而一嗤:“怎么走这么急?我们的对话还没有出结果,应该坐下来继续谈。”
悯希埋头向前疾走:“我和你没有可以谈的。你不就是想让我替你保管你的秘密,我不会说的,只要你不来吓我……”
檀举星在后方一动不动:“光是嘴上说,我怎么信你?我这个人比较谨慎,我得多做些措施才能安心。”
他的声音传到悯希耳中显得有些微渺遥远。
悯希压根不想知道他口中的措施是什么,自己既然说了不会说,那就不会撒谎的,他和檀举星已经无话可谈了。
脚步加快,一步步朝门口小跑而去,避免檀举星把“措施”施展在他身上。
悯希确信,他们俩离得有些距离,他跑快点不会被追上的,只要一出门他就能喊萨聿,萨聿一来,就是被檀举星追上也无所谓了。
不知怎么回事,悯希用余光看见墙边的檀举星一丝一毫的慌乱都无,也毫不紧张,脸色一如既往平静,且无波无澜,甚至双臂抱在一起,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跑。
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悯希不由得瞥起弧度很翘的睫毛,快速地往过掠去一眼。
然后,他就对上了檀举星的眼睛。
然后,他就蓦然脚步一停。
这次停止不是出于被迫的,而是悯希自主停下来的,因为他发现,他的手指在不受控地抬起来,抬到一定高度,指尖的地方一拐,对准脸颊位置,轻轻往过一戳。
软弹微膨的脸颊,立刻被戳出了一个小小的窝。
莫名其妙的,悯希自己戳了一下自己,就像穿着打扮长相拟人度十足的bjd娃娃,被花钱买下他的买主,摆出了一个可爱的姿势。
但悯希不是手办,是个有意识、有思想的真人。
他脸嘭一下红了,汗沁出来,变得湿漉漉、红晕晕的。
他赶紧把手放下来,欲盖弥彰地贴回裤边,当作自己从来没做过。
檀举星眉梢一挑,那双发棕俊美的眼睛一凝,视线尽头的悯希,再次抬起手,白皙的掌心拢起一小捆头发,攥在一起,攥成一个小揪揪。
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悯希浑身一僵,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墙边似笑非笑看来的檀举星。
檀举星好似还看不懂他的指责,极其困惑般:“怎么?又用那看恶魔一样的眼神看我,我承诺的不是一直在履行吗,我很无辜啊。”
他的确没有定住自己。
但他现在做的,分明要恶劣、过分一百倍!
在檀举星凝视过来的眼神中,他的手又自己碰上了脸颊,两根手指揪住一点脸肉。
掐了掐,又捏了捏。
悯希自己根本不会做这样的举动,他耻恼地喘出一声,用眼神示意檀举星赶紧停止。
檀举星却像看不懂一样微微歪头,就这样看着他,自己捏自己,自己揉自己,自己把自己蹂躏得红扑扑、颤花花,腰肢也弓得高高的。
实在是太羞耻了。
悯希用力咬住嘴唇,想要对抗空中作恶一般操控他的手,他努力蜷起往上抬的手指,又努力向中间并起往外扩的大腿。
他从来没这么竭尽全力过,可惜那非自然科学的力量,实在是力大无穷。
悯希唇肉里都开始渐渐往外冒热气了,也没抢回自己身体的所属权,到最后还变成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姿势。
膝盖对碰,分离的大腿内侧偶尔才能并上一下,小腿外撇,腰胯则颤颤地微弯,与腿面形成狭小夹角。
悯希拼命对抗,却一点用都没用,眼睛都冒出水花,晃悠悠地包围着瞳孔。
又是将近漫长的两分钟过去。
牵住悯希的那只透明的手,忽然一松。
悯希一下跌坐在地,哆哆嗦嗦地惊叫一声,两只还在用力的大腿,因为惯性猛一下撞上并紧,挨挤出不可言说的一抹肉浪。
一颗一颗的汗在脸侧冒,悯希没能缓过来,眼瞳又一缩,感觉脑中飘来极其迫切的念头。
[我要从萨聿的木屋搬出去,搬到檀举星的木屋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