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里的男人在暖光中逐渐露出凌厉的眉眼, 光映在他眼中,星星点点,让他脸上的笑容称得上柔和。
可却让悯希遍体生寒。
无法形容悯希这一刻的惊悚感受。
原本应该在书房的男人, 现在却先自己一步,到达麦当劳。身上穿的便服还是悯希吃饭时看见的那件, 一模一样, 没有换。
他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沈青琢,你监视我?”
悯希声音变调, 充满不可置信和愤怒,把他关家里整整一周, 他还能视作是沈青琢心里太敏感,无法忍受自己在外面乱来,他可以顺着迁就他,也可以不当回事。
可监视?那就完全是另一种性质,另一种概念了,已经全然越过了悯希的底线。
四周流动的气氛有些怪异,和谢恺封一起从电梯里出来的路人不敢掺和其中,纷纷低头快步离开。
转眼之间,电梯门口小小的一方空间里, 只剩下谢恺封和悯希两个人。
“怎么能这么说?”谢恺封叹气。
他一步步朝悯希靠近, 好像颇有苦衷道:“我只是怕宝宝被骗罢了,外面的坏人太多, 他们总是说几句话, 就能把宝宝骗走。”
悯希打断:“所以你承认监视我了是不是!”
如果不是监视他,沈青琢不可能知道他来了这里。
是在他手机上安了定位软件,还是在他卧室安了监控,全程视奸他和黎星灼的聊天过程?
不管哪一个, 都实在太过分,太恐怖了,这还是二十一世纪吗?沈青琢还是一个豪门的独生子!
悯希知道,自己也有错,他骗了沈青琢,但他实在好奇黎星灼到底为什么那么说,想来问一问而已。
他和黎星灼又没有见不得光的关系,至于沈青琢这么兴师动众?
如果从沈青琢那里拿到钱的代价就是失去自由,要每天都被沈青琢监视,那他宁愿不要。
悯希越想越受不了,忍住身上被吓出来的鸡皮疙瘩,在男人准备伸手抚上他脸颊的时候,扭头离开。
身后却伸来一双长臂,穿过他腋下,紧紧抱住他的肚子,谢恺封在后方吻上悯希的耳垂,“宝宝,你要去哪里?不要去找他们,我会伤心的。”
悯希失声道:“你还敢伤心?你现在一点悔改的想法都没有,脑子里想的只有这个?你没救了,走开。”
谢恺封眼中划过一丝阴霾,没有松手,声音喑哑道:“宝宝你说过有我一个就够了的,别去找他们,我们回家好不好?”
悯希不知道沈青琢怎么从头到尾都在揪着他要去找黎星灼这件事不放,他现在明明说的是监视的事。
实在不想和沈青琢在公众场合这么闹腾,悯希压低声音,忍耐着道:“疯子,我真的和你没办法沟通,我忍不了你了,你去找个能受得了你的吧,放开我。”
谢恺封不放。
他抱紧悯希,在他耳边喃喃自语:“宝宝……”
悯希忍无可忍:“滚!”
拼尽全力扯开男人的手,悯希朝着楼梯走过去,然而,他不知道谢恺封的确就是个疯子,在他迈上台阶的第一秒,他被一股巨力抱走了。
晚上的麦当劳逐渐人来人往,悯希下意识地舞动四肢,却在沈青琢的怀里,连脚尖都碰不到地。
沈青琢实在太高,他除了在沈青琢脸上划出两道血痕之外,一点杀伤力都使不出来。
他只能绝望地任由沈青琢把他抱上车,再眼睁睁地看见他给车上锁,至此,悯希也没再挣扎了,他知道挣扎也没用,木已成舟,他想跳车除非把窗户打破,否则没有一分可能性。
谢恺封启动了车子,他一路没出声,脸色平淡,一直开到高架桥,离麦当劳有好几公里远,才偏过头去看悯希。
悯希从他开车后就缩在副驾驶,脑袋靠在车窗上,一声不吭,中途谢恺封摸了摸他的手背,看他有没有着凉,悯希也没有动,任他碰,跟死尸一样。
明明都在自己的掌控中,明明悯希也没跟黎星灼碰上面,谢恺封却无端地烦躁难安,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砸破车窗,但不行。
会吓到悯希的。
车子开到一个十字路口,谢恺封又偏头看向悯希,这一回在红绿交融的光线下,他突然看到悯希靠的车窗上,有一块小小的水痕。
谢恺封皱起眉,立刻伸手去转过悯希的脸颊。
那张脸一扭过来,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双红通通的眼睛,眼里水光潋滟,嘴唇也紧紧咬着,被白齿咬的地方发白,其他鼓起的地方却殷红如血。
谢恺封心脏一抽,伸手揉住悯希的头发,把人按在自己的怀里,“宝宝,为什么哭?”
“别哭,你一哭我会很……难受。”
“你不会难受。”悯希面无表情道。
谢恺封反驳:“会的。”
会的,他也会……谢恺封心中阴霾遍布,玻璃上的一点水珠,宛如一颗炽热的火球,将他烧得体无完肤。
谁能教教他,悯希到底怎么才能完全属于他,怎么样才能不哭。
悯希被谢恺封抱在怀里,越过谢恺封的肩膀,放空地盯着他身后的窗户。
他动了动,抬手在后面的窗户上画出一条狗。
报复性地说:“这是你。”
谢恺封盯着他在水雾上画的东西,看了几秒,轻笑出声:“是,我就是狗。”
悯希看着眼前不怒反乐的神经病,见他在自己唇上吻了一口,又转头去开车。
大约在十二点前悯希回到了家,沈青琢把他亲自送回卧室,又关上了门。
当躺到枕头上时,悯希深深感到一种无力感,也不知道这一趟出门究竟有什么收获,一点正事没干,除了认清沈青琢是个疯子外,根本就是白跑一趟。
更该死的是,在第二天,悯希发现自己又被沈青琢这个疯子严加看管不准出门了。
这一次是放在明面上的。
沈青琢没收了他的手机,一日三餐逼他吃够饭,一到晚上还要把他抱在腿上一起看电影。
悯希这几天都没有系统的动静,只能忍着,忍着,在第二天傍晚的时候彻底爆发。
他用沈青琢的手机点了份烤鸡翅,外卖员送来的时候,是沈青琢开的门。
当时他坐在沙发上,外卖员朝他多看了两眼,沈青琢就紧扣住他的手臂,用力往反方向掰折。
“总是有你们这些惦记着别人的人,看什么呢,这么想要吗……”
谢恺封语气充满疯狂,嘴角却笑吟吟的,一边折,一边听外卖员在自己的手下发出重重惨叫。
“厨房里有叉子,帮你戳瞎眼睛好不好?”
后背蓦地一痛。
谢恺封扭过头。
看向沙发上刚朝他扔来一块核桃的悯希。
悯希坐在沙发上胸口起伏不定,一双眼睛因为怒火亮得璀璨,他一只手甚至还拿着还吃了一半的奶油泡芙,嘴唇亮滋滋的。
谢恺封静静注视着他:“宝宝,你因为别人打我,我也会难受的。”
悯希气笑:“你到底一天要难受多少次?这么娇气,你干脆别活了。”
“还不松手?”
谢恺封松开手,外卖员立刻逃之夭夭。
见事情解决,悯希就不想再理他了,谢恺封却朝他走过来,把他的烤鸡翅放在桌边,伸手将他重新抱在腿上。
悯希懒得挣扎给自己找气受,拿过一个鸡翅,把他当成坐垫一样无视,边吃边看电影,没看多久,他烦躁道:“能不能管管你的狗鞭。”
谢恺封用纸巾给他擦嘴角,沉默不语。
认识谢恺封的人都知道,谢恺封从小的行为举止都是由他那个亲妈教的,在他的行为准则里,不好掌控的东西,就该锁起来每天看着,这样才能确保东西一直属于自己。
谢恺封一直践行着这个准则,但他总觉得,悯希一天比一天枯萎了,对他也不再有好脾气,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花儿也是要浇水的。
他不能一直关着悯希,他得叫些“朋友”来跟悯希玩。
所以在晚上吃过饭后,悯希很惊讶地发现,这两天和他寸步不离的谢恺封,居然出了门。
……
保龄球馆。
早晨鱼肚白刚刚才出来,黎星灼就已经跟朋友到了球馆。
黎星灼在资格赛上风头极盛,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本来举办组已经看上他,将他的名字暗暗记在了潜力股备选名单中,可他在这等情况下,却毅然选择了私自退赛。
昨晚黎星灼被黎父用皮带抽了整整一晚,右腿肿得不能看,好在衣服一穿,痕迹都能被挡住。
黎星灼站在球道外,宽大的掌心牢牢掌控着地滚球,预备动作规范而标准,在旁边友人的喝彩下,他长臂一展,将球甩了出去。
球在木板球道上高速滚动,最后砰一声将瓶子尽数击倒,大屏幕上同时显示“STRIKE”。
大满。
一整晚的郁气稍有缓解。
黎星灼垂眸,摘下手套,走到友人身边坐下。
友人正在手机上翻滑着朋友圈里滑雪教练新发的单板照片,一边滑,一边蠢蠢欲动道:“星灼,我提前订下蔷薇庄园的冬季场怎么样?把滑雪场都包下来,到时候我们去玩个痛快。”
黎星灼兴致不大:“现在还是夏天,你闲得没事想那么久远的东西。”
友人不满:“那地方晚了订不到。还有你语气这么冲干嘛,我惹你了?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
黎星灼不爱迁怒无辜的人,闻言放缓语气:“和你无关,是我心情不好。”
友人唏嘘道:“说到这,我昨晚刚准备躺被窝,就听到了你要退赛的事,你以前不是最盼着在那比赛上出头露面的吗?准备那么久,怎么说退就退了,还挨了一顿揍,痛死了吧?黎叔叔下手可不会轻。”
黎星灼瞥来一眼,面庞因运动过,微有薄红,但冲不淡他脸上的冷意。
友人看出他不想多谈:“退了就退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要不然我带你出去旅游?邂逅一段新恋情,心情很快就能好,啊抱歉,我忘了你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向来抱有这种观点的黎星灼,却很快接话:“相信。没说不信。”
黎星灼没理会友人投来的古怪眼神,低头在手机上发送出一条新消息:到了吗?
那边在十几秒后回过来:嗯,现在进去。
早上六点的时候,一辆私人飞机在东南亚的某国家降落。
沈青琢跟着一个身披婆娑的和尚走进庙里,听从和尚的告诫,在一莲花座垫上坐下了,佛像高坐台子之上,特别高,几近与庙顶相接,金刚怒目,金光闪闪。
和尚施礼道:“施主,请你在此处耐心等待,师父要片刻后才能到。”
沈青琢点头:“好。”
和尚一走,沈青琢拿出手机准备试着能不能打通悯希的电话。
当然这一次也是毫无悬念地失败了。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突然看见门槛外走过去一个男人。
那男人捂得很严实,大热天也穿着厚衣服,戴帽子、戴墨镜,能挡住的皮肤几乎都用不同的东西挡住了。
行为也鬼鬼祟祟的,走到庭院那么一小截路不断地在左顾右盼。
庭院里有个扫地的小僧,见到那男人,抬手施礼后,拿出一样东西给了他。
动作太快,沈青琢没看见具体的样子,只听那男人乐滋滋说:“谢谢师父,我这就回去好好供着。好宝贝,我的事业就靠你了。”
沈青琢听过一些阴损的邪术。
听男人的说辞,也猜到了是什么,只是不知道是古曼童还是小鬼。
这两者不太一样。
古曼童是胎儿的灵体,胎儿都是些堕下来的、或者意外夭折的孩子,只有法力强大的高僧才能用佛法洗礼他们,让他们成为皈依佛门的佛童子。佛童子受佛法约束,一般对供养人无害。
养小鬼却不同,它是用人胎制成,请回家,用人血供养着,它能完成买主的一切心愿,但这种东西很阴邪,小鬼是不能投胎转世的,人通常很难驾驭,而且容易遭到反噬。
有这种东西,由此看来,这间庙也不是什么正经庙。
不过他来之前,已经和黎星灼做好了准备。
一切要从前晚说起。
黎星灼约好在麦当劳和悯希见面后,不情愿地邀请了沈青琢一起去。
沈青琢找悯希那么久,突然听到悯希的行踪,换下衣服就上了车。
但结果却和上一回一样,明明约好了,悯希却迟迟没有来。
他和黎星灼一等就是两小时,期间疯狂打悯希电话也没有人接。
黎星灼没有经验,沈青琢却是遭遇过一回的。
他知道,他是等不到了。
悯希不像是这么爱耍弄人的坏家伙,所以这次沈青琢没有再直接回家,他让麦当劳的人配合自己翻出监控,然后就看到,在他和黎星灼来之前,悯希就到了。
而在他更早之前来到的,是谢恺封。
悯希在电梯门口与谢恺封撞上,两人默默对视着,就听悯希吐出一句让沈青琢瞳孔微震的话——
“沈青琢,你监视我?”
谢恺封没有做任何伪装,他甚至声音都用的自己的,悯希却对着他叫,沈青琢。
之后的种种画面都透露出异常。
黎星灼和沈青琢也不是蠢人。
他们开始各自动用家境调查谢家。
往邪术上面切入的人是沈青琢,毕竟他是知道悯希能怀孕的人,所以他叫黎星灼也往谢家过去有没有碰过邪术的方向查。
黎星灼就是在那个时候,得知悯希怀孕了,他当时有点没站稳,走出去阳台晾了半天冷风,才白着脸回去继续调查。
他和沈青琢共同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但是是谢家过去两辈子的事,当年的谢家主曾经去过一次东南亚的某寺庙,在地图上甚至没有导航标志。
关于这间庙,风评可以说是两极分化,有的人极力吹捧,有的人却说,这里是邪庙。
沈青琢陷入回忆里,忽然,一道脚步声迈进了庙堂。
他抬眼,看到一个年迈的老和尚走进来。
老和尚手持佛珠,开门见山地问:“施主是为何而来?”
沈青琢站起身:“我想知道五十年前,谢家主曾经来这里拜过什么?”
两人都直来直往,在这句话后,沈青琢清楚看到老和尚眼中闪过一点光,这说明,他记得谢家主。
然而老和尚却说:“施主莫要为难贫僧,其他来者的隐私,贫僧是万万不能透露的。”
沈青琢看这低眉顺目的和尚一眼,低头,将手里的箱子往他腿边一搁:“你可以当作‘没透露’,出了这扇门,我会当自己没来过这里,你也可以当作,从来没见过我。”
庙里蛛网缠绕,可以看出来很缺钱。
贼和尚拨弄着手里的佛珠,没说话。
沈青琢又说:“我有很多种方式可以知道,这些钱我迟早要给出去,就看受益的人是谁了,老前辈请好好考虑。”
见和尚还是不出声,沈青琢提起箱子要走,后面便传来咳嗽声:“相信施主刚才在路上注意到了,这里有一条小路是通往另一间庙的,那里供奉着的,是涼神。”
沈青琢停下来,“涼神?”
老和尚偏过头,一个小僧就端来一杯茶水。
沈青琢摇头拒绝,只是和老和尚一起走进偏堂。
偏堂放有一个生锈的功德箱,老和尚抬手示意沈青琢坐下,继续道:“涼神是后起的神,施主没听过正常。”
“据说涼神还是凡人时,曾经因为饥荒差点饿死,因此他羽化成神后,会对有相同经历的人更为宽容些,但由于他力量强大,且任何愿望都能实现,所以付出的代价也会更大。”
沈青琢听着,垂下眼。
老和尚说那么多,其实就是邪神。
两箱钱被人拿走了,老和尚还算有道德。
呷着茶,知无不言:“如果施主问的是别人,贫僧或许还不清楚,可谢家主,贫僧却是记得的。”
“当年谢家家主还是正处在低谷的酒吧卖唱,试过好多次创业都失败,赔得倾家荡产,到最后甚至连一块馒头都要吃不起了,他在机缘巧合下听说了涼神,向朋友借钱买了机票来到本庙,求贫僧带他见涼神一面。”
“涼神不会鄙视任何一个信徒,有人想见,贫僧自然不会拦着。当时谢家主在涼神庙里待了半个多小时,出来就一脸喜色,料想是有结果了。”
“只是求人容易,就像施主对贫僧的所作所为一样,无非就是给钱,可惜求神不同,代价哪会那么轻松呢?”
当年谢家主癫狂大喜地带着几块表回了国,没多久就一飞冲天,有了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再也没有不会经历饿肚子,买馒头的时候多买一杯豆浆都要犹豫大半天的事了。
圈子上跃了一个阶层,显然,代价也很明显,谢家主第五年就暴毙在家中,死状凄惨。
沈青琢蹙眉问:“他当年拜完涼神,身上有没有多出什么?”
“有,他拿着几块表回的国。”
“表?”
“对,只要有那块表,只用意念便可篡改一个人的记忆。”
沈青琢在瞬间想起当初自己捡的那块表,后来那块表在订婚宴上被他放在了更衣间,后来再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或许,就是在那个时候,被谢恺封重新拿回去的。
从邪庙里出来,太阳已经完全高悬。
沈青琢站在滚烫的地皮上,给黎星灼发去了自己听到的消息。
最后他又在短信后面补充道。
【和尚说,被催眠的人看到能证实两人不是同一人的“证据”,施加在人身上的催眠就会随之消失。】
【你找人调取麦当劳10号和18号的监控,发给悯希,他就会知道,那天去接他的人,还有和他在别墅里待了一周的人,不是我,是谢恺封。】
【谢恺封到时恐怕不会放过悯希,你想办法救他出来。】
……
谢恺封虽然出了门,但悯希还是被关在家里。
也不能说关,他知道密码,随时都能出去,但他知道一旦出去,时刻监视他的沈青琢又会找过来。
最终结果都是会被带回来的,那还不如就待在这,哪都不去。
没有手机,悯希的娱乐活动非常贫瘠,所以在晚饭后就只能一直看电视。
一集都还没看完,悯希就无聊得直打瞌睡,他抱住手里的枕头准备上楼,忽的在路过走廊时,听见一旁花园的窗户传来敲击声。
悯希瞬间攥紧枕头,瞪大眼睛看过去。
只见暗沉沉的窗户前,有一张脸在那。
借助客厅的灯光,差点叫出来的悯希看见了什么,迟疑着道:“黎星灼?”
谢恺封大概没有想到会有人找过来,所以外面没有找保镖看守,窗户更没有人锁,于是黎星灼轻而易举地就翻了进来。
他站在窗户面前,轻轻敲击窗户,示意悯希给他打开。
悯希愣了一会,走上前去打开了窗户的锁。
翻进来的黎星灼,用一种快要把人搓揉进身体里的力度,立刻抱住了他。
悯希被他压在身前很是抱了许久,才轻轻抵住他肩膀,问:“你怎么找过来了?”
黎星灼嗓音微哑,眼睛像是被施了定术,只会死死地盯着悯希:“谢恺封对你做的事,我都知道了,我是来带你走的。”
听到这个名字,悯希差点没记起来那是谁:“谢恺封?突然提他做什么。”
黎星灼张了张唇,最后一言不发,拉着悯希重新走回沙发边上坐下。
他胳膊靠着悯希的肩膀,拿出手机,播放一个视频。
悯希没看懂他突然跑过来的这一系列操作,不知道他要给自己看什么,困惑地探头看过去。
视频一共没两三分钟,都是黎星灼在麦当劳录的,第一条是在门口,谢恺封把悯希带走最后去了便捷酒店,第二天就是那天晚上,谢恺封先一步来到麦当劳抓悯希。
视频一秒一秒播放着……
悯希看到最后一秒,瞳孔收缩、颤动,冷汗全部流了下来。
这一刻,他在黎星灼眼里像是一朵瞬间凋零的花瓣,脆弱不堪,黎星灼甚至感觉自己要一块一块把他拼好,他才能活过来,不然马上就要死了。
黎星灼皱眉,担忧道:“悯希,不要绷着气,呼吸。”
悯希搭在他伸来的手上,呼了两口气,哑声问:“这是什么?人工合成视频?”
黎星灼想到过悯希不能轻易接受,也提前想好了怎么向悯希解释,但谢恺封随时会回来,当务之急是先走,“等出了这里,我会告诉你发生了什么,现在我们先出去。”
黎星灼握起悯希的手,带着他往大门外走。
悯希随着他踉踉跄跄往外走了两步,突然一停。
出走的魂魄好似在这个时候重新归位,他抽回自己的手,哑声说:“等等。”
黎星灼转过头:“悯希?”
悯希头疼地揉额头,轻声道:“不能就这么算了……”
谢恺封骗他的事,关他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总得报复回去,否则他就是晚上睡觉都会睡不着。
至于这几天沈青琢可能一直都是谢恺封的事,他缓到现在,也接受了。
他一个男的都能怀孕,还有什么荒唐事不能发生?再加上,仔细思索一下,这段时间沈青琢也的确不像那天在订婚宴上的性格。
悯希抬眼看向黎星灼,虽然他没说话,黎星灼却看出了他的意思:“你想做什么?我可以帮你。”
是揍谢恺封一顿?
还是将房子的东西都砸了?
亦或是,其他更卑鄙的?
黎星灼想着各种可能性,直到悯希踮脚在他耳边,含糊说:“……舔我。”
黎星灼呼吸一滞。
整个脊背僵住——
大脑轰然一炸。
自从从沈青琢那里听说悯希怀了的事,黎星灼就一直避免自己多想,让自己疯狂忙起来,忙起来,就不会想到悯希和谢恺封的事了。
刚才见面,他也不敢多看。
但匆匆一瞥,他发现悯希的确气质变得更加蛊惑,以前还是一颗小葡萄,现在却变成了丰饶饱满的杏子,已经成熟得不能再成熟,再不采摘,自己就要掉下来了。
所有酸涩的,苦得让他想闷头大睡的情绪,在这一秒,被悯希的两个字轰然击碎。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黎星灼呼吸混乱地看向悯希……不敢多想。
更让他自我唾弃的是,他居然第一时间想的是,如果是那个意思的话,他也愿意。
黎星灼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么心理阴暗、得寸进尺的人,明明已经在迷糊的时候得逞过,现在还想再清醒地来一次。
但怎么能这么做?
这是不道德的,哪怕是对方主动邀请,他也要坚守底线。
“对不起,悯希。”
“我不能答应你……”黎星灼用掌心捂住下半张脸,唯一露出的那双眼睛充斥着疾风暴雨般的纠结,想要,却不能,他瞳孔都盈出了一线水光。
悯希头一回见黎星灼这么痛苦,仿佛在被道德反复鞭笞,他蹙眉,有点做不下去了。报复的方式有很多种,没必要选择这样伤人又不利己的,他不该逼黎星灼。
只是很可惜,潜意识里他认为这是最能伤到谢恺封那个变态的方法。
悯希叹出一口气,决定放过黎星灼,刚要开口,却突然隐隐约约感觉有人蹲在了腿边。
?
黎星灼呼吸声微颤,唇线因为紧张而紧紧绷直,显出一种病态的苍白:“悯希,我忍不住……对不起。”
悯希全身上下都和他完全不同,通体都是雪白的,唯有鲜少的地方能看到一点淡粉,尤其是膝盖,周遭微粉,越到中心颜色却越是嫣红。
黎星灼手脚都不知该摆放在哪里。
悯希被弄得后退两步,忍住了没发出声音,伸手抓住黎星灼后脑上的头发:“别在这里。”
黎星灼接收到悯希的眼神示意,将悯希抱了起来。
悯希双腿离地地被他抱到二楼外面的走廊里,后背抵住了镂空的栏杆,然后就是一声呲啦声。
开始的时候是八点四十。
五十的时候悯希就被弄化了,快九点的时候他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
有闷一些的,代表皮鞋声,有脆亮一点的,是女孩的高跟鞋声,交错不断地从门外传来,同时,伴有那一行人模糊的对话声。
“恺封真交对象了?太不可思议了,这就跟火星撞地球一样,真让人爆炸!”
“更让人不可思议的,不应该是恺封一年到头拒绝出来和我们玩,现在好不容易把我们叫来,却是因为怕对象在家里待着闷?”
有人打趣:“看不出来恺封还是这种类型。”
“我真好奇,什么人能被恺封看上?”
一男声道:“至少也得是青琢未婚妻那个级别的吧?我上回见过一次,回去后一直在想,人怎么能长那样?一个眼神都能把人看爽。”
悯希眼睛雾蒙蒙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
好像在骑马,整个人在轮廓分明的地方上颠簸晃动,不用投币也会一直动到天黑。
“你这话可别在青琢面前提,他最近心情不好。”
“这不是他不在吗,口嗨一下也不行?”
黎星灼尽职尽责做着自己的任务,谁也没去管。
然后楼下,又响起了别的声音。
“叮”“叮”……
悯希很熟悉,这是代表有人在按密码锁的声音,密码只有谢恺封知道,所以在按密码的人一定是谢恺封。
果不其然门一开,悯希便咬着手指和最前面的谢恺封对上了视线。
因为门缝开得小,后面那几个人悯希只看到他们身上穿的衣服,连脸都没看见。
男人很敏锐,甚至有非于常人的直觉,他将门推开一指的宽度后,皱眉,往楼上看去。
谢恺封瞳孔收缩,在下一秒重重关上门。
“哎呀,恺封,怎么回事?是没打扫卫生吗?”
这一关门声非常大,“砰!”的一声,悯希却仿佛没有听到,好像已经完全傻了,眼神涣散着,抬起眼皮看向墙上的表。
九点了?他还没有睡觉吗?
往常这个点他不是都睡熟了的?
对,他想起来了。
他拜托了黎星灼。
所以。
他、他现在正坐在胡乱舔舐的脑袋上……
高挺鼻梁挤压在缝隙里,狼吞虎咽地深吻,甚至还在里面戳出一个深凹进去的阴影。
黎星灼把悯希赏赐的甘露全部舔舐卷进嘴里,但太多了,有些会不可避免地浪费掉。
黎星灼目光很暗,好像比起悯希,他才是奄奄一息的那个,声音低得像是气音:“悯希,可以一辈子察着吗?”
“可以吗?一辈子用这个保管我的舌头。”
悯希眼中全是白花花的星点,真不知道他哪里来那么多话要说,一开始不是排斥死了吗?
见他还要说,悯希一巴掌打过去,哑声骂道:“闭嘴。”
黎星灼不说话了,但悯希却在一个不经意的低头间,看到了外面的谢恺封。
谢恺封攥紧的双手在抖,眼睛红得宛如在往外滴血,那么一个会调整情绪的人,现在却任由自己的愤怒在外放,甚至一度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
身边的朋友没见过这个样子的谢恺封,胆子小点的已经完全不敢吭声了,胆子大点的还能强颜欢笑,跟他搭一下话,但他也是完全不理。
谢恺封脸色阴沉,在飘飞的雨丝中静静站立着。
他不让别人靠近窗户,自己却自虐一样死死注视着二楼。
悯希,宝宝。你在惩罚我吗?
你真厉害,你是觉得我一定会疯所以才这么做?真聪明,宝宝,你一点也不笨,我为之前说你笨道歉。
但就算你这么做,我也一辈子会是你的男人你的丈夫。
我没办法等太久,我是个疯子,你也知道的。
如果十分钟后再不出来、如果十分钟后再不出来——如果十分钟还没结束……
半小时过去了。
其实很多次悯希都觉得够了,但黎星灼不知道怎么回事,越舔越厉害,他好不容易站起来一点,却被黎星灼重新拉住,重重落了回去。
这一下让悯希大脑如若被高爆炮弹炸了一下,酥软的四肢被炸成粉末,碎片,身体的知觉不复存在,唯独只能感觉到那灭顶的愉悦,他再也忍不住了,疯狂抽搐着溢出信徒喜欢的水分。
小圣父榨干自己,为干渴一年的信徒降下了甘泽,毫不保留地救活了信徒,信徒放开他时,他却差点哽咽出声——
悯希眼皮嫣红,低头一看,还以为自己茑时金了。
大片堵在最里面的水全部释放出来,真像喷泉一样喷了黎星灼满脸。
黎星灼全部仔细吃进去,又自顾自地分开那里亲了一口。
悯希正在最放空的时候,哪能禁得起一丁点的刺激,被他这么一弄,瘫软地往后一坐。
黎星灼闷哼一声,没躲开,顺从地接住,又站起来抱住了他。
悯希骨架小,被任何人抱起来都像个小宝宝似的,还喜欢在被人抱住时往里缩。
这个动作让两人看起来像是一对亲密的恋人。
谢恺封见黎星灼把悯希抱进了卧室,眼睛布满了红血丝。
然后他收到了一条信息。
【我结束了,你可以进来了。】
谢恺封没有动。
天边隐隐传来雷声。
闷闷的……乌云转动、膨胀。
雨水突然降下,淋了他满身。
谢恺封知道别墅密码锁的密码,瞳膜扫描也录有他的信息,他想要进这个门就像喝水那么简单,可偏偏他一动不动,宛如一条被抛弃在外、无家可归的流浪犬。
宝宝,你说你有我一个就够了,不会看外面的人一眼。
你骗我。
你还把野狗野驴带回我们的家里来。
那些动听的情话都是假的,你是在怨我吗,宝宝。
你要抛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