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我不太懂,”开着车,梅雨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按说姓马的这边,应该没他的事儿了吧?只要京城那边落停,玉玉家就没事了。既然都这样了,你干嘛还对姓马的这么客气?”

席于飞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听完梅雨的话,忍不住嗤了声,“怎么?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这么说吧,我跟玉玉的关系,我姑父也就是玉玉的姑父。他跟你的关系呢,他姑父也就是你姑父,这样好歹也都能算得上亲戚。但那个姓马的,无缘无故,你一口一个姨夫叫着,不别扭?”

“不啊,为什么要别扭?”席于飞扭头看云穆清,“你怎么想的,这件事?”

年轻人啊,就是浮躁。

很多事想不通,也正常。

他席于飞从一个什么背景都没有的小傻子,最后摇身一变成了席总,靠的是什么?

靠的就是醒过味儿来之后放下身段,到处认朋友拉亲戚!

很多时候,光说没用。人得经历过,才能变得懂事。

云穆清笑道:“你跟我说过,亲戚多了多条路。虽然跟马科长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以后离得也远。但姑父毕竟在这里,万一以后有个什么零头八脑的事,备不住就能用得上马科长。”

这也是吕百城对席于飞跟马科长叫姨夫没有什么太大意见的原因。

兵团厉害,团长厉害。

但有的事儿想要妥善解决,就得找地头蛇。

马科长虽然胆小又谨慎,但毕竟是这边土生土长的人,又是个科长,算得上地头蛇了。

席于飞跟马科长拉近关系,对吕百城没有什么影响。

但真有了事要办,就知道这个关系多有用了。

不过这也是因为马科长识时务,懂得什么叫随大流。看到天变了,立马就知道找人撑伞。

如果是那种不识时务的,这时候估计早就被扒拉下来蹲笆篱子了。

马科长也是懂这个道理的,席于飞乐意跟他叫一声姨夫,就代表以后吕团长愿意保他。虽然两个人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可是内外有个照应,中间全靠席于飞。

哪怕以后云家平反了,但农场也不是没有其他冤枉委屈的。有马科长在前头盯着通风报信,吕百城那边就会轻松很多。

听完云穆清的话,梅雨也想通了。

他之所以能坐上老侯最爱大徒弟的位置,靠的可不是莽,而是他也有脑子。

“人不大,花花肠子不少。”梅雨还是哼了声。

尤其是看自己姑姑跟姑父对席于飞那叫一个亲热,心里就酸了吧唧的。

正经大侄子搁这儿呢,比不上厚脸皮凑上来认亲的。

你说气不气?

对于云穆清的回答,席于飞满意的点点头,“就是这个道理。喊一声又不费什么力气,就当个远房亲戚走,以后过来旅游还能有地方住呢。”

“旅游?来这里?你疯了吧?”梅雨是真的不想再来了,除非跟车。

在这里,恨不得一年四季都刮风,冬天的风恨不得刮掉一层脸皮,冷的跟刀子似的。春天也不咋样,卷的到处都是沙尘,好好的人出去溜达一圈,回来跟在地上打过滚儿似的。夏天也不咋地,这边夏天热的要死,雨水稀少,风都是热的,吹到脸上的沙子都发烫!

秋天或许是这里最舒服的一个季节了,风少,没那么热,也不咋冷。

但是架不住它时间短啊!!

席于飞哼了声。

大西北以后可是开发出不少旅游胜地,而且这边会着重绿化,治理风沙,很多城市都会变得特别漂亮。

但现在跟他们说不着这些,毕竟是几十年之后的事呢。

回到招待所,三个人赶紧去洗了个澡,好好的把自己收拾了一顿。

席于飞这才拎着东西,带上云穆清,去齐老爷子那边了。

溜达了二十来分钟,还没到地方呢,就看见狗子跟柱子俩人背着煤篓子回来,造的一身脏兮兮的,不过看收获相当不错。

“狗子,柱子。”席于飞喊。

“大飞哥,大飞哥!云哥哥。”俩孩子看见席于飞,都特别高兴,一溜小跑的过来。

狗子病好了,又能住这样的大院子,整个人看着活泼了不少。

“大飞哥,你这次来能住几天啊?”

“大飞哥,你们工作就是天天在火车上?好玩吗?是不是哪里都能去啊。”

“大飞哥,你是开火车的不?呜呜呜就把火车开走的那种?”

“大飞哥,你都去过哪儿啊?”

小孩子一兴奋起来,叽叽喳喳个没完。

席于飞之前也来过几次,但每次都是急匆匆的,给孩子老人留下些吃的用的,说不上几句话也就走了。

这次离得近,又是在路上遇到的,狗子的话就变得密了不少。

他们之所以一口一个大飞哥而不去喊云穆清,主要是小孩子能看出来,谁好说话,谁不好说话。

那个云哥哥瞅着挺好看的,不过从头到尾也说不上两个字,小朋友自然就把他屏蔽掉了。

席于飞耐心的回答着孩子们的问题,还顺便问一下他们上学的事。

“老师讲的我都听不懂,”柱子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不过语文课还是很好玩的,老师会讲故事。”

“我能听懂我能听懂!”狗子高高的举起小脏手,“老师还夸我来着,我考试的了九十分,老师说我不错。”

看出来了,柱子读书还没开窍。但狗子挺聪明的,还能得九十分,可见用了心。

这年头,孩子们读书不上心,老师教书不上心,都是能糊弄就糊弄。不过兵团那边的学校好一些,至少老师都是自家出的,教的也都是自家孩子。

兵团里可闹不出学生举报老师这种事,若是真有人脑子不好使跑去把老师举报了,估计全家都得滚出兵团。

作为军人,最起码的忠诚,尊敬师长是要能做得到的。

举报这种行为,跟叛徒二五仔没啥区别。

现在很多正式的文件还都没下来,老师们教书都提心吊胆,生怕那句话说错了被学生抓了小辫子,第二天就得剃阴阳头被游街了。

那些学生,尤其是穿着军绿色衣服的学生,老师看见都得绕着走。

人家想学就学,不想学就不学。想毕业了,走个过场就能拿到毕业证!

所以后面都说,这十年里的很多学生都不怎么样,含金量太低,不如以前的老三届老六届。

还有那些被推荐去读工农兵大学的,有很多小学都没读完,去上大学,老师讲课跟天书一样,压根听不懂。读两年,混个毕业证,就是为了回来能去城里上班,吃商品粮。

所以等后面重开高考的时候,工农兵大学就变得无比尴尬起来。

狗子还在叭叭叭的说着他在学校里学的是什么。现在的孩子上学,尤其是语文课,首先学的不是手足口一二三,而是要学红宝书。

背语录,讲英雄事迹,从语录上摘取一些简单的词语抄写。

拼音还都没有普及呢,自然是老师想怎么教就怎么教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智能机普及之后,很多五零后六零后压根不会拼音拼写,都是手写或者语音输入的原因。

老七零后也有一部分都是小学上了一半,才开始学拼音的。

那时候,就连老师教拼音,都在摸索阶段。

毕竟直到第一批改开后的师范学生毕业当了老师,拼音才被正式列入正规教学范畴。

狗子还能背的出简单的语录,以及唱“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这样教员诗词改成的歌曲。

“不错不错,”席于飞很是欣慰,“你俩好好上学,学好了考铁路局这边的工作,以后也能坐火车。”

“我要当兵!”柱子嗷嗷的喊,“我要当红军,当人民子弟兵!去打坏人!”

“我也是我也是,”狗子不甘示弱,“我要跟小鹏哥哥一样,去当兵!”

“小鹏哥哥又是谁?”席于飞疑惑。

“张老师的儿子,”柱子抢着说,“个头可高了,一口气能翻十多个跟头!”

席于飞明白了,这应该是随军军属家的孩子,一般这样的基本都会去当兵。

而且兵团的教育就是当兵,那边的学校也是以这些为主,给孩子们灌输当兵的概念。

“那你们要好好学,以后要当最好得兵,跟吕团长一样做团长。”席于飞还是很会鼓励小朋友的。

“当大将军!”狗子兴奋的挥舞着小拳头,“做为国为民,守卫国家的大将军!”

好家伙,这小朋友目标订的可真高。

一路说着话就到了齐老爷子的院子,齐老爷子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笑呵呵道:“离老远就听见你们两个瓜娃子嗷嗷喊,不让你大飞哥和云哥哥清净清净。”

“爷爷爷爷!”狗子跟柱子都跑过去,“爷爷你看我们捡了好多煤渣。爷爷这几天我们会捡好多好多煤渣,足够做饭用的!”

“好好好,爷爷做饭就指望你们这些煤渣了。”齐老爷子笑呵呵的看向席于飞,露出黑乎乎的牙洞,“我从早晨就等,左等右等的,你们俩可算来了。”

“哎呀大爷,我们刚从农场那边赶回来,又去洗了个澡,这才干干净净的过来看您。热水都没喝一口,您又数落我们。”

席于飞这个0帧起手的撒娇模式,云穆清每次看都自愧不如。

“哎呀哎呀,好好好,不数落了。大妮儿大妮儿,赶紧给他们倒个热水喝。你俩的屋子都收拾好了,今天晚上必须在这边住一宿。铺盖都是新的,吕团长送来的。”

齐老爷子被席于飞挽着胳膊往院子里走,一张老脸笑的跟菊花似的。

“大爷,我们给您带好吃的了,是我姨夫给的。玉玉,赶紧给大爷看看,那边牧场冻死了羊,姨夫弄了几只回来,都是小羊,可嫩了。”

“好好好,”齐老爷子笑的合不拢嘴,“那晚上炖羊吃。”

一会儿工夫,齐老爷子说了无数的好好好了。

“可别了!”席于飞心有余悸,“我这几天光吃羊肉了,吃得我直上火。咱们吃点儿清淡的吧,炖大白菜贴饼子就不错。”

他是真的不敢这么频繁的吃羊肉了,生怕晚上再出丑。

万一玉玉没出来洗裤衩,那他席总的脸就别要啦!

作者有话说:

天气好闷,困得要死,一会儿还得去喂鸡……

脑瓜子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