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决定

剑桥市作为世界驰名的学术之城, 第二天,两个人就去了市中心走走逛逛。

他们先是去了大圣玛丽教堂,典型的英国圣公会教堂,沿着一百二三级的台阶拾级而上,登上塔楼,可以俯瞰全城风光。

接着他们又逛起了东边的集市,有家不起眼的小店售卖现磨咖啡,但不知道是哪国的风味,喝起来像加了马尿,又酸又苦。

乔苏尝了一口,差点要呕,忍住了,对正拿着钱夹付钱的靳越群说:“老公,老公,你不是渴了吗,你快尝尝,超好喝…”

靳越群也渴着,对他递过来的东西没思考,一口就给喝了,咽下去那一刻脸色真是五颜六色,笑得乔苏半天都肚子痛。

“靳越群,你,哈哈,你怎么那么好骗…”

靳越群看他笑得那样开心,也无妨了,他握住乔苏的手,两个人十指交握。

在国外就是这点好,没人认识他们,他们可以在人头攒动的街道上、明媚阳光下,自然而然地牵着手,亲昵的讲话,一起看街边特色的手作皮货,还有一些精细的木雕纪念品。

中间他们还逛到了几家中古店,里面有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有衣着华丽但看看起来有些诡异的陶瓷娃娃,还有做工精美的古老时钟,以及不知道用什么动物皮毛做的帽子披肩,一家只有几平米的小店,挤了得有上千件来自世界各地的货品。

乔苏看中了一串珍珠项链,说回头改改,可以装饰在花瓶和台灯上,他对家里的布置总是有自己的想法,靳越群也许是老思想作怪,他总觉得这种老东西到底有没有经过正规的消毒?

最后他也没让乔苏碰,付了钱装进背包里了。

沿着国王大道向南继续走,就是著名的国王学院,耸入云霄的塔尖和气势恢宏的哥特式的建筑让这里成为整座城市的标志。

其实剑桥大学的许多学院都是由历代皇家贵族或名人出资捐助建设的,置身其中,犹如回到了一副中世纪风貌的画卷中。

接着他们又去了三一街、剧院,博物馆,王后学院,走累了,剑河上有俊男靓女的撑蒿服务,即乘着小船一路游览剑河沿岸的景致。

一时间,两个人好像都一应丢掉了这段时间的争吵、各种繁琐的事,身边只有彼此,周围只有无限旖旎的异国风光。

当然,只是暂时丢掉。

乔苏能感觉出靳越群很忙,他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尽管他已经拿出了最多时间陪他,乔苏和帕克教授请了两天假,他们去了格兰切斯特,这个风景秀丽的小村庄每年都吸引着不少名流富商。

他们在一座果园里喝下午茶,靳越群本来在陪着乔苏摘樱桃,但摘了一会儿,他的电话就急急的响,他不得不在一旁讲电话。

乔苏一个人摘,往里走了深些,这里蜿蜒而过的河流隐在如茵绿草之下,靳越群怕乔苏踏空,他又水性不好,就没有挂电话,朝他招手,叫他,意思是让他不要走那么深。

乔苏正摘的兴起,想假装没听到,但一看靳越群要过来抓他,只好做了一个“对天发誓”的手势,悻悻的地只在平地一些的地方摘。

晚上两个人就住在农庄酒店,情迷放肆的亲吻之后,乔苏被靳越群揽在怀里。

“宝宝,我们再去伦敦玩两天,就回去,好不好?”

乔苏知道他们已经折腾了这么久,算上之前的半个月,靳越群那边应该堆压了不少事情,他总是要回去处理的,他在这个位置,就要肩负起相应的责任,如今汉钢已然是汉阳GDP前三甲的大企业,两千号职工的生计、饭碗都在他肩膀上担着,更何况现在还是汉钢要上市的档口,这件事早已经不是汉钢一个企业的事。

乔苏咬了下嘴唇,问:“你知不知道帕克教授是剑桥地质系的教授?”

“我知道,你同我说过。”

乔苏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第一次有了这种犹豫、这种纠结,过去他从不会在靳越群面前掩饰自己的任何情绪,就像那天魏世文跟他说公司是假的,他生气,他愤怒,也是第一时间叫靳越群过来对峙,全部展露在他面前,但是现在,他竟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想好。

他心中那种极度依赖靳越群的情感和他想要追逐的梦想不可避免地产生了莫大的冲突,撞的他心口难受,乔苏翻过身,在被窝里踹了靳越群小腿一下!

“你明知故问…!”

是啊,靳越群是这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又怎么会看不出他内心的想法呢?

“唉,宝宝…”

靳越群坐起来,男人叹气,又提一口气,想说,但喉咙像被浇了油的布塞住,只好将这一口气又叹了,再次欲说,再提,又叹,又提…

他来来回回硬是几次讲不出,乔苏让他这副“优柔寡断”得样子逗得有些想笑,伸手捏他的嘴角。

“你干嘛…你开集团大会的时候不是说一不二的?这会儿怎么成打气筒啦?”

“我真比打气筒还难做…我开会,你问问他们敢不敢顶我一句?可对你,这法子管个屁用,人都说国内的一把手掌握着绝对的权力,可在家里,在你这儿,我真不知道我混个什么…”

“那你不是我丈夫嘛…!你当然是咱家的一家之主了!”

他眨巴着漂亮的眼睛,靳越群看着他阿谀奉承的小模样,叹:“得了,徒有虚名…我算看清了,家里没事的时候我说的算,一有事,你耳朵里我的话就当屁听的…”

“才不是当屁听的不好不好…!我最听你的话了好不?你可是我老公…!老公老公,你叫我往东,我不敢往西,你叫我打狗,我绝不撵鸡…”

“那还离不离婚?”

“离呀!必须得离!”一提这个,乔苏又一骨碌爬起来,一把抽走靳越群正枕的枕头,垫在胳膊肘下头,严肃地说:“在你没有学会真正尊重我、和我的事业之前,我是不会绝对不会跟你复婚的!我已经立下誓言,你听到没有?”

靳越群让他大力抽的脑袋一落,乔苏又拿枕头在他腿上砸了一下:“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这屋里还有第二个说话的人?我能没听到?我真想给你找个镜子照照…”

“磕疼没有呀…”

乔苏又赶紧给靳越群看头,看到没什么事,说:“那还不是你提的?我都差点忘了…”

“你颁的圣旨,我怎么敢忘?再说我这次来找你,也没想着蒙混过关,这是为了咱俩的将来考虑。”

靳越群说:“我希望你高兴,也不希望你受伤,这中间的度我在琢磨、在把握,我也怕我一时半刻地控制不住,你往我头上悬一把尚方宝剑,我也懂得收敛。”

乔苏想了想,凑近了靳越群,用亲昵的气声问:“这话怎么听着好像你把你的生杀大权主动地双手奉上给我了?”

靳越群无言,拍拍他的手。

乔苏懂得他,心里一时间感动的要死,又钻进他怀里:“那你怎么想的,从小到大你最有主意了!你给我想想办法嘛…”

靳越群叹气,问:“你真的想在这里读书?”

终于回归正题,乔苏说:“这些天在这里,我真的感觉世界好大,有不同的风景,不同的人文风俗,不止停留在教科书上,帕克教授也很看好我,他说如果我愿意留下,他可以推荐我入剑桥地质系读书…”

靳越群斟酌了下:“宝宝,这步子是不是迈的太大了些?回国内,京州大学我们试试…?就是考不上,我也想办法叫你读,一定不掉脸子。”

乔苏也很纠结,他真的不想离开靳越群这么远,远到分成两个国度,隔着整整七个小时的时差,尤其是这半个月和靳越群的分离他都有些忍受不了。

想到这儿,他又伤感地往靳越群怀里钻了钻。

“我也不想离开你,这些天我好几次晚上都在哭,都想回去找你…我再想想吧…你抱着我,别撒手…”

靳越群自然是紧紧抱着他。

异国的夜慢慢深了,窗外无比静谧。

靳越群却没睡,他怕打扰乔苏,因此也没有开台灯,只是一个人静静地靠在床头,沉思着什么。

其实靳越群的睡眠质量很好,他那几个秘书都曾在私下惊叹过,靳越群是不管遇到再大的事,哪怕是上次在德国的谈判几度陷入僵局,如此大的压力之下,只要他决定要休息,他闭眼一两分钟就能立刻入睡,只要睡上两三个小时,他就能立刻精神抖擞的投入十几、二十个小时高强度的工作。

然而此时此刻,他彻夜难眠,不为别的,英国属实太远了。

跨国,快一万公里,按乔苏的专业,研究生怎么也得两年,这还不包括最少还要读的半年语言,长达二十年靳越群都将乔苏养在身边,寸步不离的看着,警惕着乔苏身边发生的一切危险。

他曾发誓,这辈子不会让乔苏离开他身边半步,更不会让他去往国外,如果没有这件事,他一定不会同意乔苏来国外读书,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因为他知道只要稍不留神就会迈入上辈子的深渊,粉身碎骨。

可他心里的另一个想法又在警醒他。

这是乔苏想要的,当他意识到这个想法,靳越群不由地惊出了一身冷汗。

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他心中一直梗踞的恐惧作祟,竟压过了他的眼睛,让他看不到乔苏内心的追求。

复杂的心绪交织,如果要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他心底的誓言在和誓言打架。

“靳越群——!!”

身旁的乔苏猛地惊醒,他似乎被噩梦缠身,靳越群也吓了一跳,连忙抱住他。

“怎么了宝宝?!”

乔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直到看清楚搂住他的是靳越群,他才埋头在他肩膀:“我刚刚做了个噩梦…!好可怕,我梦到我来英国念书,你十年八年都不来看我,然后你就一个人孤独终老了!我还是那么年轻,那么帅气,然后你颤颤巍巍地来跟我道歉,跪着求我的原谅,我还没搀起你,你就的拐杖就倒了,你也死了!吓死我了!”

“……”

靳越群抽了下嘴角:“来了英国就少看那些书吧…这到底是你的噩梦,还是我的噩梦…?”

乔苏抱着他,很难受地抽抽鼻子:“反正我不要你死…!你死的话我跟你一块死!再年轻帅气我也不要了!”

靳越群心里又是一阵五味杂陈,拍拍他的背:“好了好了,我不会死,放心吧,留你一个人在世上,我就是在坟墓里也不会放心。”

“那你都在坟墓里了,不放心又能怎么办…!”乔苏打了他一下。

“能怎么办,爬出来找你。”

乔苏想象了一下,兴许是觉得那场面有点滑稽,鼻涕流了出来,靳越群拿着手帕给他擦。

“为什么是爬?听起来像那种胳膊腿都不好的老爷爷了…”

“这不是在国外么,在国内,一蹦一跳的,够威风了吧。”

“哈哈,那是僵尸好不好…!”

乔苏咯咯地又笑了,靳越群将手帕放在一旁,乔苏也从噩梦里回过了点神。

“靳越群,怎么办,我都睡不着了…”

他又重新抱着靳越群的脖子,觉得不够,又挪动着屁股坐在他腰腹,靳越群两个手掌顺势往上圈着他的屁股,顺着他的脊背,让他趴的更舒服些。

“你个打小就没良心的,也有睡不着的时候?”

“那你也不是睡不着么…”

“你真的想留在这儿读书?”

见乔苏不说话,靳越群又轻轻捏了捏他的屁股:“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不说话我就我替你决定了?跟我回国去吧,这次去京州念书,我保证不会阻拦你,行不行?”

乔苏也不吭声,嘴唇抵着靳越群的脖子。

靳越群终是没辙。

“宝宝,既然你心里已经有了决定,那就做吧。”

乔苏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看他。

“你真的同意?”

靳越群说:“我想我做不出让你难过的决定,无论什么时候,再给我几次机会。或许这是我几辈子都改不掉的缺点,但我想,我就这样吧,改不过来了。”

乔苏又紧紧搂着他,他扁着嘴哼道:“可我也真的不想离开你怎么办…!我想我们天天在一起…!我心里真的很难受,要是我在这里读书,我们岂不是要离得那么远?飞机都要飞那么久…!”

他说着说着有点想哭,靳越群搂着他:“那和我回国?”

“不要…!”

“那留在这里念书?”

“不要…!”

“那你要什么?”

乔苏在他领子上使劲蹭了下眼泪:“我想你留在这儿陪我念书!!”

靳越群笑了,拍拍他的背,又伸手擦掉他眼角的泪:“真让我养成个少爷了,留洋读书还得给你配个书童伺候着,我还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想让我留下来听你吩咐,给你洗衣做饭,种地养花,是不是?”

“你讨厌…!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乔苏吸了下鼻子,又在男人胸口打了一下,靳越群先一步抓住他的手。

“看看,还给你打习惯了,说好了,往后有外人在可不许随便招呼。”

“你不是说了往后任我打?”

靳越群说:“脸,脸可以。”

“啥叫脸可以?”

“就是脸能不打招呼的就打,别的地方得提前招呼一声,不然家里岂不是一点规矩都没有了?”

乔苏一听,当下差点笑晕,但他知道靳越群此刻心里肯定比他更不好受,却还在逗他开心,乔苏心里酸胀的厉害。

“就属你规矩最大…”

靳越群吻他的额头,抚摸着他的背。

其实他这样的男人,哪里是愿意逗人乐的性子?只有乔苏,唯有乔苏,那真是他捧到心尖上都嫌不够的人,但凡见他露出半个哭脸,有时连个哭脸都不用,靳越群这心里就跟针扎一样的难受了。

“你既然想来,是不是就想念剑桥?有难度么?”

乔苏说:“有一点点,不过还行,这里的研究生都是申请制,帕克教授很喜欢我,李明松教授也说可以为我写了推荐信,李教授在国际上都很名望,他的推荐信含金量很高,加上我的项目还在做,也是亮点…”

靳越群点头。

“老公,这次我想靠我自己的能力,做出些真才实学来。”

靳越群看着乔苏,乔苏在泪眼里露出一个笑脸,他的笑容似乎与当今泥沙俱沉的社会毫无关系,永远澄澈的毫无杂质。

靳越群伸臂抱住他。

余下的两天他们几乎都在房间内度过,满室激烈的情涌爱覆,他们不断地亲吻,不断地索求着彼此,怎么也不够,似乎除了吃饭,他们之间再没有分开过一寸。

靳越群走的那天,特意将他的机票往后说晚了两个小时。

他帮乔苏做好了早餐,动作很轻,乔苏还在睡梦中。

他轻轻吻了乔苏的额头、嘴唇。

等乔苏睡醒时,他下意识地喊靳越群,却摸到一片空空荡荡的床边,他意识到什么,泪水从眼眶无声无息地掉落,湿了一片枕头。

床头用笔压了一张字条,是靳越群留下的。

“宝宝,好好吃饭,一周内,我会叫人过来,为你安排好一切。”

他没有多说别的,一切也似乎不用多说,靳越群的行动即是他的态度,而这个世上只要有靳越群在,就没有乔苏张口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办不成的事。

这道理在有人看见或无人看见处,被印证了无数次。

无论何时何地,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作者有话说:

靳爹的家规第五条:脸可以随便打,打别的地方要提前招呼一声。

苏苏的英国生活开始啦!

之前在窥天光的时候说这本不去老美咯

英区耍一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