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靳越群开车给乔苏送去学校,昨晚乔苏单方面的通知让他心里十分不痛快,他靳越群一路位升至此靠的是冷静蛰伏和强权铁腕,但你说把这一套用到乔苏身上,靳越群还真是得琢磨琢磨。
到学校门口,靳越群下车去给乔苏开车门,乔苏下车,感觉脖子里有点不舒服,是戒指项链窜到后背去了,他在捞正,靳越群一把把车门关上了。
“吓我一跳!你干嘛关这么大力!”
“我现在关车门的权利也没有了?”靳越群冷着脸也是没好音:“今天我会让徐骁开车在后头跟着你们的车。”
“昨晚不是说好了不用?”
“这几年我那头还没有完全安定下来,如果有人盯上我,深挖下来也一定会盯上你,你要么让徐骁跟着,要么就不要去,我最多能做到让他不影响你。”
靳越群不肯再退让半步,乔苏觉得这样也挺难得的了,毕竟哪怕靳越群不再提,他也知道何赛那件事是他的心病,靳越群不提,只不过是不想让自己再去回想。
看早上的学校门口也没什么人,乔苏勾勾手指对靳越群说:“你来,我跟你说件事…”
“过家家,我不去。
靳越群转身就要上车,乔苏站在原地说:“不来拉倒,我走了啊。”
乔苏作势要往学校走,又被靳越群一把抓着手腕,男人忍不住提高了声调:“我来什么来?我不就在你跟前儿?!你现在什么都不听我的,指挥我倒指挥的一套一套的!”
乔苏噗嗤一声憋不住就笑了。
“哈哈,哈哈,是,我咋没想到。”乔苏笑完了,对他说:“我打算毕业后去考个驾照,你帮我找个驾校呗。”
“考驾照干什么?”
“当然是开车呀,难不成开飞机?”
“你有司机。”
“可司机也是人啊,徐骁也是人,万一他们家里临时有事呢,我自己学会了,我想开就能开…”
“没必要,我多雇几个人就是。”
乔苏说:“你怎么听不懂呀,我就是想见你的时候就开车去见你,想去随时去,你忙,我理解,我上学总不会比你还忙,那我就去找你,你总说你想,我也想了,你以为我想和你分开?京州和汉阳没有那么远…!”
靳越群微微一愣,他说:“这件事再议。”
乔苏眼睛一亮,对靳越群这种个性强势的人来说,他嘴里能说出再议,就是有商讨的余地呀。
乔苏顿时又笑眯眯地了:“好呀好呀,那就再议,再议…我走啦,等我到了给你打电话。”
靳越群看他一下子又高兴的样子,乔苏的喜怒哀乐总是十分纯粹,全都不假掩饰的展露在脸上,纯粹的让靳越群有时也会动摇,或许这样的争吵和僵持都没有意义,他应该选择一个更为缓和的方式。
“我可没说答应。”
“知道啦知道啦,我走啦,拜拜,你路上开车慢点呀。”
去千绿山的大巴车上午十点就出发了,去的学生有二十多个人,临近毕业了,在车上大家在放松心情,聊天唱歌,谈论毕业后的去向,有很多都是京州大学的,乔苏也不太熟,听他们在前头说。
“我毕业打算去汉钢,汉钢现在可真是起死回生了,还是省里的重点钢铁企业,给大学生的待遇真不错啊!”
坐在后头的乔苏一口水差点呛着。
“我也打算去,听说大学生去了,只要通过考核就能三年升一级,有前途啊。”
“是啊,好像还计划着明年盖家属楼呢,我爸政府里的,都说汉钢可跟过去不一样了,新上任那个董事长厉害的很,让我赶紧进去,抓紧时间干出个一官半职的。”
“咳、咳…!”乔苏拍拍胸脯,才把水咽下去,前排的同学听见他呛着,也没注意,继续聊他们的了。
只有杨远鹏知道汉钢的董事长就是乔苏的表哥靳越群。
“或许这就是人生的不公平吧。”
“什么?”乔苏拿纸擦了擦嘴,没听清。
杨远鹏说:“没什么事。”
乔苏问:“杨远鹏,你毕业了打算去哪呀?地质研究所?”
杨远鹏说:“不去了,你也知道,我就不是学地质的料子,我打算去广南找我女朋友去了,我们两个已经说好了,她说那边机会多,我想去看看,以后可能就在那边了。”
那也挺好的,不过乔苏一时也有点伤感,毕竟杨远鹏是他大学最好的朋友。
“哈哈,你别这么伤感啊,等以后我和我对象回来,说不定都有儿子了,再来找你玩。”
乔苏又笑笑,说:“行。”
一行人到了露营地,就跟后来流行的农家乐差不多,房主院子里有家养的土鸡,后面还有种的成片的草莓,可以摘,按斤算钱。
现在搞市场经济嘛,平常这里周末还挺多京州的市里人过来,他们是周四来的,人就不多,只有他们这些学生。
乔苏也拿着一个篮子在地里摘草莓,摘了一会儿,想回头跟杨远鹏说,却发现杨远鹏不知道啥时候不见了。
估计去厨房那边忙活了。
乔苏也是到了才发现,这次来聚会的大部分都是原先京州大学的学生,他们汉阳地质院的学生基本没有,唯一的熟人就是王雨晴,不过她和她们班的女孩们待在一块,也不好意思去找她。
其他的都是生面孔,搞得乔苏没人玩,不过他自己摘草莓也挺有意思的,打算回头在家里的院子也种点。
草莓正是季节,个个又大又红,正摘着,有人在身后拍了下他的肩膀。
“你就是乔苏,你好,我叫陈安翔,是京州大学地球信息科学的大四学生。”
乔苏回头,看见身后站着一个男生,男生浓眉大眼的,乔苏想了一下好像也没见过他,不过还是礼貌地打了招呼。
“我知道你的文章得到了地矿部的大学生科技进步三等奖,对你写的淮江流域及三叠系的论述很感兴趣,有几个问题我可以请教一下你吗?”
一说到专业,乔苏也不是藏着掖着的人,就说:“行啊,你想问什么?”
陈安翔的性格开朗健谈,一路上都跟着乔苏,问的问题从距今两亿年前的印支运动使古地中海西退,到淮江远古时期的雏形,再到淮河的水文演化。
乔苏一边回着他,一边还要摘草莓,六月份阳光也够炽盛的了,乔苏很少见到比自己还能讲话的人,一时聊他都有点口干舌燥。
“要不回头我们回学校找个教室再讨论吧,这儿热死了,我先去喝点水。”
“好啊,那儿有绿豆水,我跟你一块去吧。”
一整个下午,乔苏去哪儿陈安翔去哪儿,还主动帮他拿摘草莓的筐子,终于到晚上,一群学生围着篝火吃炖菜,陈安翔周围围着好几个女生,终于给了乔苏喘气的机会。
王雨晴也端着碗坐在乔苏旁边:“你什么时候跟陈大帅哥那么熟了?”
“谁是帅哥?”
“就陈安翔啊,他可是京州大学的校草,好多女生都偷偷喜欢他呢,他不是一下午都跟你在一块么,我看你们聊的挺投机的,你不觉得他长得特别帅么…!”
估计是乔苏在家看靳越群看习惯了,对一般长得帅的男生也没啥感觉。
“还行吧,还没我长得帅呢。”
“也是,你也长得挺帅的,就是你太瘦了,太显小,你得再练练。”
王雨晴之前是短跑的,撸起袖子比了个肌肉。
“你和乔苏一样是地质院的同学吧。”
他俩正说着,陈安翔又过来了,他不动声色地挨着乔苏坐在他身边,王雨晴近距离见到陈安翔,觉得确实挺帅的:“你好,我不是地质院的,我是农学院的。”
陈安翔也笑着问候,他拿了一串烤好的羊肉串,给乔苏:“给,乔苏,这是烤好的,我专门给你拿的。”
乔苏也没在意,就拿着吃了。
“谢谢啊。”
乔苏吃着羊肉串,陈安翔和王雨晴就在聊天,正聊着,突然陈安翔伸手拿着纸巾抹了一下乔苏的嘴角,他笑着说:“你的料都吃到嘴上了。”
乔苏一愣,周围围着篝火坐的同学看见的也是一愣,这动作对两个男生来说还是有点太亲密了,乔苏也觉得不对劲,推开他,随便擦了下嘴。
“你不要这样,我不喜欢别人随便碰我。”
还是王雨晴先解围:“乔苏,咱俩再去那边盛点饭吧。”
乔苏起身去了,没想到陈安翔也跟着,在树影里也看不清,倒像是乔苏把他叫走了一样。
吃完饭,学生们一部分睡在帐篷里,一部分睡在农家乐的房间,乔苏左右看看没人,就敲响了房门。
徐骁很快就打开了,他真的像靳越群所说的寸步不离,但又不会打扰。
“乔少。”
乔苏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有点像干坏事的:“那个,你刚才看见那个陈安翔,不,我同学给我擦嘴了吗?”
“看见了。”
乔苏呃一声,说:“我跟他一点都不熟,不知道他今天打哪儿冒出来的,他出手太快了,我都没躲过去。”
徐骁礼貌地说:“您不必和我解释。”
“我知道…”乔苏试探地问:“那你会把这段跟靳越群汇报吗?这种碎嘴子的事你们保镖应该不会做的吧?”
徐骁说:“会,这是我的工作范畴之一。”
“……”
乔苏心一狠,装出很凶狠的样子:“那我命令你不许和靳越群说,别忘了,你现在的雇主是我,你不听我的,我可以叫靳越群开了你!”
徐骁看向他的眼神有点诧异,也是,乔苏穿着短袖拖鞋,确实什么威慑力也没有,不过徐骁仍是公事公办的语气:“您不满意我,可以随时向靳总提议,您有这个权利。”
“……”
乔苏也觉得为难他不好,抓抓头发:“算了,算了,我装不好这个,那我去睡了,靳越群就是太小心眼,那你记得把我描述的奋死反抗一点,谢谢了!”
乔苏说完还朝徐骁鞠了个躬感谢,徐骁抽了抽嘴角,想说没有的事他是不会说的,但又怕乔苏对他语出惊人,他说:“我尽量。”
第二天陈飞组织大家上山植树,也是为下一届校学生会做宣传,乔苏本来以为昨晚的拒绝会让陈安翔离他远点,谁知道陈安翔一大早竟然还跟个狗皮膏药似的粘着他。
乔苏真是服了,怎么会有人这么没有眼色啊!加上杨远鹏也不知道跑去哪儿了,乔苏被这不知道从哪冒出的一个人搞得好心情都没了,匆匆植完树,晚上就准备收拾东西让徐骁带着他提前走了。
他在帐篷里正收拾,忽然地,有人掀开了他的帘子。
是陈安翔,乔苏还没反应过来呢,陈安翔忽然喊:“乔苏!!你干什么!!你别动我!!”
乔苏都傻了:“谁动你了?你干什么啊!”
没想到陈安翔就像个自导自演的演员一样,他拽着乔苏出去,在大庭广众之下,指着乔苏的鼻子:“乔苏!我真的没想到!我拿你当朋友!你居然、你、你居然想亲我!你别靠近我!你太恶心了,我真的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喜欢男人的同性恋!!”
他这样一吼,尤其是同性恋这个词汇在当时还属于病态的禁忌,一下子把旁边围着篝火聊天的同学视线全吸引了过来。
“你是不是神经病啊!我哪里动你了?!是你自己闯进我的帐篷胡言乱语,你脑子有病吧!”
“我只是想问你一点专业问题,没想到你居然要拉着我进帐篷,还想摸我…!”
陈安翔脸上满是厌恶:“我告诉你,你是个喜欢男人的变态,可我不是!我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还有喜欢的女孩!我是个正常人!!”
乔苏简直让他气死了,没想到坐在篝火那边的廖俊也开始煽风点火:“乔苏!原来你竟然真的是个同性恋,我之前跟你一个宿舍的时候就觉得你不对劲,你从来不参加学校的联谊,没想到原来你喜欢男人,你这样思想龌龊的人还能占一个保研的名额?!”
廖俊这句话一出,同学们都纷纷讶异,京州大学是全省的名校,保研名额一向是抢破头的,没想到他竟然有一个。
一时间,同学们议论纷纷,一个同性恋怎么能拿到保研的名额呢?
“你就是嫉妒我成绩好拿到了名额故意这样说!”
“还真不是,不信的话,我还有人作证,杨远鹏,你这四年跟乔苏关系最好了,你说他是不是一个恶心的同性恋?”
就在乔苏无比气愤之际,没想到廖俊拉着杨远鹏站了起来,乔苏不可置信,杨远鹏躲躲闪闪地不敢看乔苏的眼睛。
“我、我作证,乔苏就是喜欢男人的同性恋…!他不仅喜欢男人,他还和他的表哥有不正当关系,我都看出来了,他表哥这些年给他花了不少钱,他表哥就是汉…”
“杨远鹏!!”
乔苏猛的推开身旁的同学,歇斯底里冲上去,才打断了杨远鹏喊出靳越群的名字。
一旁的赵飞不知道这一场聚会怎么好端端地突然变成了这样,他从后拦着乔苏,乔苏望着杨远鹏,眼神里充满愤怒和不敢相信,这是他四年来同住的舍友,他什么好东西都分享给他,他一直以为他是最好的朋友。
“杨远鹏!是谁叫你这么做的?!你为什么会这么说?!我哪里对不起你!”
廖俊乘胜追击:“看,你是承认了吧,你就是同性恋!京州大学不会容忍同性恋!更不会容忍同性恋来读研究生!你这种人,根本不配拿到保研的名额!!我们也不会和同性恋做同学!谁知道你身上有没有艾滋病!”
果然,周围的同学一听见艾滋病,一下子对乔苏投来的眼光无不带着厌恶或是嫌弃,甚至还有恐慌,有人更是捂住了口鼻要走,乔苏眼睁睁看着,他一个人无法吵过那么多人,他耳边突然耳鸣起来,幸好徐骁赶到,扶住了他。
乔苏对徐骁说:“我,我要回家…”
徐骁点头,推开一众同学,火速带着乔苏上车。
在车上,乔苏一个人蜷缩在后排,他的眼泪止不住,如果说廖俊当着同学的面戳穿他是一个同性恋的事让乔苏感到无比愤怒,那杨远鹏的指证则让他的世界观都有些崩塌。
他不明白,他想破了头也不明白,为什么杨远鹏会这样对他,也许这是廖俊设下的圈套,但为什么,为什么会来针对他?他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徐骁在路上就紧急给靳越群打去电话汇报这件事,靳越群大怒,没让他们回汉阳,而是就近在京州找了一个酒店,他则从汉阳那边直接赶了过来。
靳越群的车开得快,甚至到的比乔苏他们还早,靳越群看到后座的乔苏也就没在他眼前两天,就哭成了这样,简直怒不可遏:“他妈的!徐骁!这谁是哪个不长眼的招惹的?!是怎么回事!”
徐晓低声跟他讲了事情经过。
乔苏是真的伤心了,一路上哭的眼睛都眯成了缝,一见靳越群,就朝他哽咽地伸出手:“我不读书了靳越群,我不想读书了…!你带我回家吧,你带我回家吧…”
他带着哭腔的这句话一说,靳越群简直一颗心都要叫人给活生生地碾碎了,他不想乔苏读是一回事,但乔苏就出去一圈,就被人欺负的伤心成这样要放弃是另一回事。
“宝宝,宝宝…”
“靳越群,靳越群,他们骂我我同性恋,说我有艾滋病,他们都欺负我,他们好几个欺负我一个…!”
“我看那几个杂碎都他妈是想死!”
靳越群火地额角都冒了青筋,他紧紧抱着乔苏,上了徐骁开好的房间,搂着乔苏的脊背,心疼地拍着安抚:“不哭了,不哭了,苏苏,为那几个杂碎东西不值当,交给我,我会收拾他们的…我让他们一个个吃不了兜着走!!”
乔苏伤心极了,趴在他身上哭:“我不知道杨远鹏为什么会跟他们站着一边,他和他们一起说我是个恶心的同性恋,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明白…”
靳越群拿着手帕给他擦泪,或许是从小照顾乔苏照顾习惯了,有几次他在外头和几个老总吃饭,饭桌上酒水倒了,服务员还没来,他拿出手帕时还被那几个老总笑话。
“我一定让他们都付出代价,你相信我,宝宝,你一直相信我的,宝宝,不哭了,苏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