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生气

明天就是国庆放假,虽然只放三天,仍有不少本地的学生去前面的车站坐车回家,慢慢地有不少学生往这边走,靳越群被他打着,也不躲,拿纸给他擦鼻涕。

“你没带东西?”

“你别碰我…!!我带什么东西?我又不跟你回家!你起来!我要回学校了!!”

“是,是,家里什么都有…”乔苏简直要把他裤子上踢得都是鞋印儿了,靳越群脱下外套,乔苏气红了眼,踢完他转身就要走,被靳越群把外套往他身上一罩,两个袖子在胸前迅速打了一个结。

“靳越群!!你要干什么!”

靳越群一手拎起东西,一手直接给他扛起来了,头朝下抗在肩膀上:“都是我的错,苏苏,我们先回家,这大街上,回去我怎么跟你认错都行…”

“靳越群!!你是土匪吗?!你放我下来!你现在立刻放我下来…!”

好不容易给乱扑腾的乔苏塞车里,靳越群身上又多了几个鞋印儿,一脚油门踩回家,他们现在住的是套三室两厅的电梯房,一进门,乔苏气冲冲地丢下两只鞋,还没等靳越群说什么,就干脆一头扎进屋里了!

“苏苏…”

靳越群刚拧开房门,迎面飞砸过来的就是两个枕头,靳越群接着一个掉一个。

“你出去!反正你住在北极!和我都不是一个地方!那你就抱着你的金山去!干脆不要理我!”

靳越群还想说话,乔苏“砰”的一声又把门给大力关上了!里面还传来咔哒一声,锁上了。

靳越群拧不动,也有点急了:“乔苏,有事出来说,你这一生气就爱锁门是谁惯的你毛病?”

他话音刚落,门又啪的一下打开了,乔苏梗着脖子看着他,手里拎着掉在地上的枕头,靳越群还没开口,乔苏已经使尽了浑身力气抡起来,照着就是他一通乱打!

“还乔苏,乔苏!我的名字是你叫的吗!我现在可是学校地质研究会社员!你知道我名字几笔几划吗!这是我屋,你回你屋去!反正你也不想见我!不要进我的屋来!”

枕头是鹅绒芯,靳越群让他打的一退再退,挡吧,只能低低的挡,胳膊都不敢举高了,一时间,白花花的鹅绒毛跟雪花似的满天飞。

“乔苏…!我哪里不想见你…?不许再打了!”

他压低声音警告他。

“你说不许就不许,你是谁?!”

任他是什么副总,在乔苏这儿又没用,门又大力关上了,靳越群显得狼狈极了,满身满头的鹅毛,沾在衬衫上,把头发上肩膀上的打掉,放平时,他真不是个能被乔苏劈头盖脸打的这么狼狈的性子,但是眼下他确实心虚。

他一上任就要兴源调整生产线,这大半年,他确实太忙于钢厂的事,忽视了乔苏…

先打电话叫姜勇从国宾饭店里送几个菜,姜勇很快就到了,把冒着热气的饭菜摆好,看着客厅里一地鹅毛,靳哥身上也不少,像老家被几只飞毛的大白鹅啄了。

可看屋里,也就靳哥一个人。

“靳总,您没事吧?”

靳越群拍了拍:“没事…对了?家里扫帚在哪?”

这半年靳越群基本都住厂里,家里都是姜勇找人时不时打扫的。

“在这儿,靳总,扫帚,拖把,墩布,我都让阿姨每回给您洗干净放阳台了…!”

靳越群点头:“行,你回去吧。”

姜勇走之后,靳越群就去敲门:“苏苏,饭在外面,赶紧出来吃,一会凉了。”

“我不吃!”

靳越群又等了一会儿,知道他在这儿八成乔苏不会出来吃,他把地扫干净,就出门了。

大中午的,他先开车到汉阳的富达商场,这商场去年开业就登上了报纸,柜台里一双旅游鞋都要卖到一百六十八,顶得上普通人家一个月工资,服务员各个眼睛长在脑袋顶上,逛的人也少。

靳越群逛了一会,在二楼一个外国品牌的柜台看见有卖玩具小狗的,毛茸茸的小狗,三个色,白色,黄色,还有一个斑点花纹。

“这多少钱?”

服务员看见他手腕上的劳力士,殷勤地介绍:“先生,这是英国进口的玩具狗,一只八百二十八,这里有开关,打开会在地上转圈,还会唱五首英文歌。”

靳越群拿了一下,也不是很重。

“给我拿个白色的,不,三个颜色一个给我拿一只吧。”

靳越群付了钱,服务员给他包装好,他又开车回去。

到家,乔苏坐在饭桌前吃饭,但小脸上明显就写了不高兴三个字,看见他也不理。

靳越群蹲下,把刚才买的三只玩具小狗拆开外头的包装,找了开关一摁,三只小狗顿时响起歌唱,一起摇着头往乔苏那边跑。

“小狗?你在哪买的?!”

靳越群听他说话,才笑了一下:“富阳商场,我刚才看见就知道你肯定喜欢。”

小狗做的还挺逼真,乔苏有点新奇,抓了一只拿着,小狗在桌上也会跑,很可爱,就是唱的是英文歌。

靳越群看乔苏终于给个笑脸了,忙坐到旁边:“喜欢吧?我想着原先那个熊猫也买了好久了,估计也旧了,你选只喜欢的,带去学校,会动会唱的…”

“那个熊猫?”

乔苏瞪眼,放下狗,问他:“什么叫那个熊猫啊,它没有名字的?”

“名字?”

靳越群一时还真忘了那个熊猫叫什么来着了,他记得是亚运会的吉祥物,他找人买的,名字就在嘴边,但怎么也没想起来。

如果说乔苏刚才生气都是假把式,雷声大雨点小,但这次乔苏是真的生气了,他不仅生气,还伤心,他就那么看着靳越群,一双澄澈的大眼睛一点点泛红,眼泪打着旋儿悬在眼眶里。

“不是,宝宝,我再想想…它好像叫那个…黑黑?胖胖?”

“胖你个大头鬼!!你才黑胖呢!”

乔苏丢下狗,把门关的震天响。

这下好了,任凭靳越群在门口怎么说,乔苏是彻底不理他了。

下午乔苏也没给他个好脸,出门自己去附近的公园捡树叶了,还勒令他不要跟着自己,否则他就去跳河,靳越群只好先厂里处理了点节假日赶订单的事,想了想,又开车去学校,刚好在宿舍楼底下遇见杨远鹏。

“靳哥,你咋来了?乔苏回家了啊。”

靳越群说:“他有个熊猫忘拿了,想回家洗洗,能不能拜托你帮忙拿下来。”

“你说盼盼是吧!”

杨远鹏一听就知道:“乔苏可喜欢那只熊猫了,说你给他买的生日礼物,整天宝贝的不行呢,去哪儿都带着,这不…这两天下雨,今天一放晴,乔苏就把它拿出去晒太阳了,就在操场上,就在那儿…!”

靳越群远远一瞧,单杠上挂着两个晾衣架,中间夹着盼盼。

“行,谢谢了。”

“没事靳哥!”

把盼盼放车里,晚上几个在汉阳搞房地产的老板非要约了饭局,饭后,几个人拉着要去会所里高歌几曲,靳越群摆手:“不了不了,两位老哥,我老婆从老家来了,我得回去。”

“哈哈,你小子,真看不出来,还是个妻管严啊!改天叫弟妹去你嫂子的美容院聊天去!”

送走他们,靳越群也有点喝多了,刚才酒桌上都是按扎壶怼的,开车的是黄阳,靳越群在车上打火点烟,降下点车窗。

黄阳多会看眼色一个人啊,他知道靳越群平常不怎么抽的。

“靳哥,是不是今天喝多了,我去前头给你买瓶水吧。”

“小黄,你处过对象么?”

黄阳没想到靳越群突然问这个,他脸上闪过一次掩饰不住的喜色:“靳哥,我有对象,已经订了,我俩打算明年开春就结婚。”

“结婚?”

他刚和黄阳见面的时候,是在收购站的施工队,靳越群当时还觉得这小子瘦的像个猴子,要不是后面脑子灵光办事靠谱,靳越群也不会让他跟着自己。

“是啊,马上就结了。”

他说着,还掏出钱包,自从当上靳越群的助理,他现在也拿着许多靳越群的名片和卡,他一只手打开钱夹里头放的照片。

“我女朋友,马上就是我老婆了,我俩是小学同学,她学习好,前年考上了汉阳大学在念书,我打算今年就给她买个房子。”

靳越群原本也觉得没什么,直到看见那张照片,女孩一张白白净净的瓜子脸。

“你怎么追上的她?”

不是他有外貌歧视,但看黄阳这样,个头不算高,瘦瘦的,放人堆里找不出来的。

“我天天去给她家干活,她有个残疾的弟弟,我那会儿天天背她弟上学,去外头做工给她寄钱,供她读书。”

“你什么时候辍的学?”

“初中,其实我读不读都没事。”

黄阳说:“她好读书,她爸不让她读的时候她就哭了,我也不知道咋了,一狠心就辍学了,一供就供到现在,慢慢地…就处了,不瞒你说靳哥,我从十四就天天往她家跑,上课给她传纸条,下课给她念情诗。”

黄阳提起来脸上也幸福的很,靳越群默了一会儿,说:“往后那点小事就叫姜勇做吧,你去考个自考本科,最好读个法律、财会,最次读个外语,都行。”

“靳哥,您不是要辞了我吧…!”

靳越群看向窗外,掸了两下烟灰:“一边读一边做,往后想跟着我,不懂不行。”

黄阳一下子明白了,激动地握着方向盘:“谢谢靳哥!我一定努力!一定不让您失望!”

车开着,又过了一会儿,靳越群问:“人家是真心跟你在一起的么?”

“啊?那肯定真心啊靳哥,你看我这袖子,这儿,都我女朋友给补的。”

靳越群又看了一眼黄阳。

“你平时都念什么情诗?”

黄阳脑子转的确实快:“靳哥,您这是跟嫂子吵架了吧!你们离这么远,千万不能吵,我之前在滨江,一跟我女朋友吵架,我就给她念情诗,我抄了好几首,就在我钱包里头…!”

他开着车,不方便,靳越群拿出来,是他没事就去图书馆的散文文摘里抄的:“这可管用了,我每次都能念到她笑,就又和好了…要不,要不靳哥您拿回去吧,我那儿还有好些,你在电话里跟嫂子说说…”

靳越群“啧”了一声,光看着上面肉麻的词儿他就忍不住皱眉:“我不说这些,用不上。”

黄阳心想不愧是靳哥,在家里就是有威严,估计在嫂子面前也不会说什么软话的。

送到楼下,靳越群把钱包还给他,黄阳一看,那几张情诗又不见了。

唉,靳哥别是顺手给他扔了,他抄了好长时间呢…!

到家已经十二点多了,屋里很静,乔苏已经睡着了,他这次倒是没有锁门,八成是忘了。

他团着被子,睡得呼呼的,丝质的睡衣卷在上头,露出一截儿雪白的小腰。

在学校也这样?

靳越群把被子给他盖好,这茬先压着,他靠着床边,席地坐在床下,把台灯调的很暗。

乔苏平常晚上都会给他打电话的,虽然他很忙,总说不了几句,但是乔苏每次那个“喂,靳越群…”语气都是无比高兴的,好像就是能听见他的声音,他就很开心了。

靳越群越想心里越是五味杂陈,他好像无论怎么做,总是和上辈子犯同一个错误…

想到这儿又忍不住头疼,像有铁钻在钻,头疼欲裂,他不由得捂着额头…

那些记忆果然已经快消散光了…

不过这对靳越群来说无所谓,他不用依靠上辈子的记忆,也能攀上那座至高的金字塔。

缓了一会儿,他又找出黄阳抄的那几句情诗。

“…亲爱的,你是我的心,我的肝。”

“…你不理我的日子,我像迷失在黑夜里的孤舟,彻底找寻不到航线,每次回忆起我的过错,我就心如刀割,请你再施舍给我一次机会,允许我抛下锚钩,在你处停泊…”

“…我的心,我的肝,如果你生我的气,那你尽情地打我,我会如耕地里的老黄牛,为你虔诚地跪下,任你的冷漠鞭打在我的心,哪怕千疮百孔,我爱你的心,也风雨不催。”

“…亲爱的,我此刻就像一只被遗弃的流浪狗,我悔恨无比,不知宽容仁慈的你,是否还能原谅惹你伤心的我,我会用我的全部,把你来伺候,我愿意为你端茶倒水,为你揉肩捶头,为你变成一道绕指柔…”

靳越群念到第四张就忍不住了,揉着纸条低声骂:“这他妈都写的什么玩意!男人窝囊成这样干脆一头碰死得了!”

他把那些纸条往桌上一扔,出去洗澡了。

床上的乔苏朝里扭着脸,眼睛闭着,但眼睫毛却在不停地在颤儿,老天,他已经快憋笑憋的要内伤了…!

靳越群洗完澡,想着明天说什么也得休一天,好好带乔苏出去玩玩。

正擦着滴水的头发,就看见客厅里似乎有人影。

深夜了,乔苏穿着他刚才换下来的衬衣,宽宽大大的,垫着脚在够橱柜里的杯子,露着一双大长腿,在窗户洒落进来的月光映衬下像珍珠似的白晃晃,一时真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靳越群,我有点渴…你咋把杯子放这么高?”

靳越群眯起眼睛,是现实,乔苏似乎是故意的,又掂了掂脚,衬衫又往上提了一寸,靳越群的目光往下移,看清了,男人的眼睛瞬时都瞪大了…

乔苏憋笑憋的肩膀直抖,直到靳越群两只手从后头一下子锢着他的腰,真真是咬牙切齿的:“乔苏!你大半夜的给我骚的没边了是不是…!

作者有话说:

宝儿们,就说我这几首诗写的咋样吧[菜狗]

苏小比(耳朵擦擦脸):“一个人生气也没啥意思,闹一下靳越群[墨镜]”(得意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