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最强大的力量

日落斜晖,暖橙夕阳仍然灼眼。

池敷寒怔然望着那抹红良久,忽然扭头面无表情对温眷之说:“他装什么呢?”

温眷之热泪盈眶:“有点耀眼。”

“那是被光刺的,蠢货。”池敷寒将符镇撤开,道,“下来。”

嗒。

乌令禅轻巧地从石柱上跳落,一身坠饰碰撞,叮叮当当,潇洒肆意——只是佩戴太多,难免有几支没挂好,乍一从高处坠落,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池敷寒、温眷之:“……”

三人只好蹲下来先捡坠饰。

池敷寒神识一扫,果不其然乌令禅浑身散发金丹巅峰的气息,他眉梢一挑,捏着支金簪抬手刺去。

乌令禅反应极快,腕间轻甩,额带的坠子旋转着锵地一声缠着金簪饶了几圈,将那锐利的灵力顷刻搅碎。

轻微的灵力碰撞,将两人曳地的衣袍震得微微往后飞去。

乌令禅挑眉:“哎哟,区区手下败将,竟还敢主动挑衅?眷之,我这就为你揍他一顿出出气。”

温眷之劝说道:“以和为贵。”

“谁打谁还不一定呢?”池敷寒将簪子插乌令禅脑袋上,指着地上破碎的琉璃剑,瞪他,“不过,你得先赔我的剑。”

乌令禅看了看碎剑,又看了看池敷寒,最后偏头问温眷之:“他一直都这么理直气壮地讹人吗?”

池敷寒:“……”

池敷寒怒道:“你还不承认?!一千晶石,我不计较。温故,说话,作证!五百!”

“你朝他呲儿什么。”乌令禅不高兴了,“我刚出关,方才那一刀你明明都挡下来了……不对,明明在我来之前你的剑就断了,还想赖在我身上?眷之有目共睹!眷之,说话,作证……五万!”

少君不懂后面那句“五百”是什么,但争强好胜,狠狠说了个比他更大的数,吓死他。

温眷之说话:“……以和为贵。”

池敷寒不知道“和”怎么写,乌令禅更是不知道“和”怎么写,当即扯出墨痕化为一把长剑,眼睛眨也不眨朝着池敷寒劈了下去。

池敷寒气得够呛,狞笑着道了声“正合我意”。

他一把握住琉璃剑柄,灵力催动地面碎片“锵”地强行凝成一把利剑,全然不挡反手朝乌令禅挥去。

锵!

护身符镇和玄香太守的墨痕同时破碎,两道锋利罡风呼啸四散,将丹咎宫的殿门劈出一道道刮痕。

两人全然是不防守只进攻的出招方式,招招凌厉,奔着要人小命去的。

仙盟的那些天之骄子不同,出招讲究个客套雅致,有时切磋时对面还在彬彬有礼地嘚啵什么“点到为止”“冒犯了”时,乌令禅一脚就踹过去了。

次数多了,仙盟都评价乌令禅颇有魔墟做派。

乌令禅每次切磋都没过瘾,这还是头一回遇到同样霸道强悍的招式,当即赤瞳都轻轻收缩,明显兴奋了。

玄香化为几道墨痕想覆在乌令禅身上。

乌令禅抬手一拦,眸瞳带着亮光:“这回用不着你。”

说罢,他竟然全然不加防护,赤手空拳朝着池敷寒而去。

砰砰砰。

一红一黑白相间的影子在半空中灵力碰撞,飞溅出赤红残影和细碎的火光,漫天丹枫叶随风而起。

温眷之望着两人打得不可开交,时不时夹杂着乌令禅“桀桀”的畅快大笑,也没阻拦,在下面四处捡乌少君掉落的佩饰。

乌令禅几乎将漂亮的金饰都戴身上,温眷之耐心地捡着,忽地感觉远处有个影子悄无声息地靠了过来。

温眷之眉梢一挑。

重睛鸟?这么稀罕的神鸟竟然现世了?

瞧它一身玄香太守的气息,恐怕已成了少君的坐骑。

只是这坐骑却满脸邪笑,阴恻恻盯着乌令禅,看着不怎么衷心。

也不怎么聪明。

金丹期的蝼蚁和仇敌打得正酣,全身上下没有半分灵力护体,空门大开,根本无暇顾及它。

只要这个时候偷袭,定能……

嘿嘿。

重睛鸟四只瞳孔直勾勾望着乌令禅,眼看着他抬起双手格挡池敷寒的琉璃剑,背后命门空空,毫无防护。

重睛鸟瞳仁一缩,立刻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向乌令禅背后。

砰——

重睛鸟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好似被一道灵力随手一拍,它巴掌大的身体重重坠落,啪叽一声脸朝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它堂堂重睛大神鸟,是被区区一个金丹期一巴掌拍下来了吗?

耻辱,耻辱啊!

嗤的一声。

重睛鸟身上的火苗倏地熄灭。

温眷之挑眉。

怎么还哭上了?

乌令禅打爽了。

金丹恢复,不必再抠抠搜搜地用那点炼气期的灵力,更不必像个木头傀儡似的被玄香拽着到处逃。

轰。

乌令禅赤瞳亮晶晶的,赤手空拳重重一拳轰过去,池敷寒强行用灵力凝聚的琉璃剑直接被撞碎。

琉璃剑彻底碎成数千片,再也无法拼凑。

密密麻麻的碎片四溅,乌令禅躲也不躲,手背和面颊刮出几道擦伤。

细微的疼痛隐秘泛上来,并非之前丹田的剧痛,令乌令禅意识到如今一切并非黄粱一梦。

乌天骄抬手将面颊的血随意一擦,唇角露出个张扬肆意的笑。

他心情很好,看着池敷寒光秃秃的剑柄,大方地道:“这剑是我打碎的,我认了,赔你一把。”

池敷寒脖颈也带着墨,旗鼓相当的对手令人兴奋至极,这一战打得酣畅淋漓,早已忘了琉璃剑的事,兴致勃勃道:“再打一场!”

乌令禅哼笑了声,一甩衣袖,从半空中飘然落下:“一边玩去,拿我喂招,给钱吗你?”

池敷寒很久没和人交手时有这样激情澎湃过了——同他旗鼓相当的温眷之打是能打,但此人太过鸡贼,若是交手时擦破点皮,那厮就温温柔柔地拿出五更丹嗑,钱还全算他身上。

可恨。

池区区兴奋劲儿没减:“只一次,剑就不用你赔了。”

乌令禅像是只餍足的猫,整个人懒洋洋的:“少君今日心情好,拿钱砸着听个叮当响,免礼谢恩吧。”

池敷寒意犹未尽,眼珠一转,忽然抬手招出把虚幻的剑,准备逼乌令禅出手。

吱呀一声。

丹咎宫的门被打开。

荀谒从中走出,见四周一片狼藉,门都被砍出一堆豁来,蹙眉道:“出什么事了?”

池敷寒恭敬颔首,轻声细语道:“我和温故担忧少君,前来丹咎宫看望少君。”

温眷之:“……”

“看望就看望,出什么手?”荀谒冷冷道,“你们知道复原符有多贵吗,这儿、这儿、还有这儿,又得再废三十张符!”

池敷寒和温眷之面露迷茫。

荀大人乃尘君座下第二杀神,为何会管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乌令禅早已习惯,冲他们打了个清脆的响指:“来得正好,进去说,正好有事要问你们。”

等池敷寒和温眷之跟着乌令禅进去,这才明白荀谒大人方才面有菜色是为何了。

丹咎宫此前十几年都被一道印封着,无人进出,不少人都好奇那是什么地方。

两人初来丹咎宫,举目所见便是遍地废墟残骸。

是破地方。

无数张复原符源源不断散发出灵力,将四周被打坏的建筑一一复原,顷刻枯木逢春。

温眷之问:“这怎么了?”

乌令禅手臂抬着,十指交叉垫在后脑勺,懒洋洋地往前走:“我刚醒来,想试试修为恢复如何了,拽着墨宝和我打了一场,就成这样了,嘿嘿。”

为打架方便,乌令禅马尾高扎,发尾用红发带绑着省得散开,叮叮当当拖曳到地面。

池敷寒犹豫着道:“那荀谒大人是……”

“哦,阿兄让他来给我修房子。”

池敷寒和温眷之同时平地打了个趔趄,不可置信地望着乌令禅。

“……修、修房子?!”

在四琢学宫所有学子的认知中,荀谒是神秘尊贵且强大无比的,要么成熟沉稳跟随尘君征战四方,要么戾气丛生在枉了茔杀个七进七出。

远处,荀谒震耳欲聋的声音传来:“……一棵丹枫树你浪费什么复原符?!……什么?少君要求的,他要求的又怎么了?你听他的听我的?给我重新种,用灵力催着它长,爱死不死。”

温眷之:“……”

池敷寒:“……”

丹咎宫正殿已被修复如初,乌令禅走到院中水榭的小凉亭中一屁股坐下:“我金丹虽然恢复,可修为却出了点问题,你们俩谁能帮我瞧瞧哪里不对。”

两人没吭声,还在看荀谒。

乌令禅蹙眉:“怎么了?”

两人终于幽幽将视线收回,走上前坐在乌令禅对面,彻底服气了。

荀谒都能被指使着修房子,恐怕是尘君纵容的。

这小少君,手段了得。

池敷寒见乌令禅也不弄点茶点招待,没好气地从自己储物袋离拿出来几碟:“有什么问题?”

乌令禅说:“我结不了婴了。”

池敷寒:“……”

婴是想结就结的吗?

温眷之笑了起来:“我为少君、诊治一番。”

乌令禅乖乖将手递过去。

温眷之的灵力如同春风似的拂过灵脉,又在金丹处转了几圈才出来。

破茧丹虽将乌令禅的金丹重塑,可乌令禅修行十年道修功法,纯澈的道修灵力和浑浊的魔修魔气本能相护排斥。

这本是极其危险的处境,但乌令禅丹田内显然有一道更为精纯强大的魔气盘踞,一寸寸扭转金丹的灵力和魔躯融合。

用不了多久,金丹和魔躯便能彻底融合适应。

温眷之疑惑道:“并无大碍,只是灵力、些许不稳,等候即可。”

乌令禅捏着糕点吃了一口,不喜欢,又丢回去,诧异道:“等多久呀?”

“两月足矣。”

乌令禅想了想,蓬莱盛会只剩下两个半月,只用两月来稳固灵力,岂不是无法结婴了。

“还有更快的法子迅速稳定灵力吗?”

池敷寒一门心思想着再和乌令禅打一场,心不在焉地道:“炉鼎呗,借着采补的契纹将灵力渡给你。”

温眷之在桌底下踹了池敷寒一脚,低声提醒:“还未及冠。”

池敷寒这才反应过来:“当我没说。”

乌令禅不明所以:“炉鼎,采补,什么意思?要及冠才能用这个修炼方式吗?要烧谁的骨头烧炉子吗?”

两人:“……”

两人面面相觑,没料到少君如此纯情。

不过炉鼎采补之法昆拂墟到处都是,他们也没遮遮掩掩。

池敷寒道:“炼化炉鼎便是将人经脉的灵力用契纹夺过来,比灵丹好用,且不易有瓶颈心魔,昆拂大多数魔修都有炉鼎,这法子最快。你若再大些,用炉鼎采补之法倒是适合,炉鼎元阳、元阴皆可助你修行,百益无一害。”

乌令禅努力理解,契纹,渡灵力?

懂了。

乌令禅随意地问:“就像我和阿兄那样吗?”

池敷寒:“?”

这话一出,池敷寒差点被一口茶呛死,连温眷之手中的糕点也没拿稳,啪嗒一声掉到地上。

两人吓坏了:“你你你你……和尘尘君?!”

乌令禅差点喷一脸茶,猫似的拿爪子扒拉脸,不悦地瞪他:“我服用破茧丹后,阿兄为我渡灵力,这有什么值得惊讶的?难道这不是炉鼎采补?”

两人:“……”

池敷寒气沉丹田,决定把话说糙一点:“炉鼎采补,就是上床、双修、阴阳交合!懂了吗?!”

乌令禅:“…………”

乌令禅这才明白为何说起炉鼎,阿兄就说不合适,他也不觉得害臊,撇撇嘴:“上床就上床,还说得这么文雅,真矫情。”

池敷寒:“……”

哈哈哈!

温眷之眼疾手快,一把上前勒抱住池敷寒的双臂,省得他忍不住脾气揍少君。

池敷寒要喷火:“我非得……”

还没飞完,荀谒从一旁而来:“怎么了?”

池敷寒恭敬地拿起茶壶为少君续水:“没什么,少君别光吃点心,小心噎着。”

荀谒瞥他一眼,道:“少君,丹咎宫已修复好了。”

乌令禅点点头,示意走吧,他还惦记着刚才的炉鼎之事,托着腮好奇地问池敷寒:“那我阿兄有炉鼎吗?”

荀谒:“?”

荀谒脚步一顿,回过身目露凶光看向池敷寒,满脸“你们在胡乱教什么”。

池敷寒冤枉死了,明鉴啊!

温眷之低头:“……噗。”

“尘君洁身自好,修行天赋强悍,怎么可能还需要炉鼎修炼?!”荀谒警惕地望着乌令禅,“困困少君,我不知仙盟那些道貌岸然的是什么习俗规矩,但在昆拂兄弟双修可是乱伦,您可不要为了修为精进,就像其他人那样错了主意,惦记尘君的百年元阳!”

乌令禅:“?”

在说什么呢,听不懂一点。

荀谒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丹咎宫,越想越觉得乌困困简直胆大包天,修为才刚恢复就开始惦记炉鼎了。

小小年纪,色胆包天!

荀大人沉着脸回到辟寒台。

今日大雪停滞,常年森寒阴冷的辟寒台罕见的夕阳满天,连刮过来的风都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意。

荀谒愣了愣,抬步进殿。

大殿垂曳雪纱墨字的玉台上,尘赦仍如寻常那样端坐修行,并无异常。

荀谒行礼:“尘君,丹咎宫已修葺好了。”

尘赦:“嗯。”

荀谒回禀完本就该走了,但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道:“尘君,困困少君如今修为恢复是好事,可他似乎急于求成,想走捷径。”

尘赦道:“何种捷径?”

荀谒说完就后悔了,自己或许又想多了,以乌令禅的脑子可能根本不知道炉鼎、元阳是什么东西。

可已晚了,他只好硬着头皮道:“炉鼎采补。”

八风不动的雪纱倏地一动,似乎被风卷着胡乱而动。

尘赦眉头蹙起:“他问你要炉鼎了?”

“这个倒没有。” 荀谒试探着道,“可他在打探尘君是否有炉鼎什么的……”

尘赦愣了一瞬,末了轻轻笑了:“他还是个孩子,好奇罢了。”

雪纱缓缓飘下去,遮掩住尘赦模糊的五官,只有淡淡的声音传来。

“沉溺色欲并非正道,他在修行一道有自己的主意,知道轻重,不会为了一时的快意毁了自己的道途。”

荀谒讷讷称是。

尘赦似乎记起什么:“蓬莱神仙海派人来过吗?”

“来过,伏舆去接的人。”荀谒答,“神仙海的掌教还派人送来几具人族尸身,我去探查过,人身、魔丹,他们被魔兽夺舍过。”

尘赦抬头:“神仙海离昆拂多远?”

“三万里。”

三万里的距离,枉了茔的结界还没破到能将虚空裂缝开到神仙海。

看来只能是有人故意为之。

荀谒小心翼翼地问:“那此番蓬莱盛会,尘君去吗?”

“不了。”尘赦淡淡道,“到时让困困代我去蓬莱,你随身相护,务必照顾好他——只要不伤到自身,一切随他去。”

荀谒修完房子又得带孩子,唇角抽了抽,只能称是,颔首退下。

离开大殿,夕阳已彻底落下。

夜幕降临,常年风雪萦绕的天空竟然泛起漫天星光。

荀谒错愕望去。

尘君今日为何如此奇怪?

辟寒台的日夜四季由尘赦掌控,这十数年来皆是寒冰覆盖,唯有尘君心情极佳时,风雪也只是变小些。

若以此类比,如今漫天星辰春风拂面,尘君可能是心花怒放、想出去蹦跶转圈的心情。

……但可能吗?

荀谒百思不得其解,只觉得自从乌令禅回来,尘君越发古怪,忧心忡忡地走了。

*

“哦——!”

乌令禅蹦跶着从大殿窜出来,指着院中的丹枫树兴致勃勃地说:“这棵枫树长得可真茂密旺盛啊,根是根,枝是枝,叶是叶的,就像我完好无损的灵脉!”

玄香说:“你不是要修炼吗?”

刚打坐没一会就活蹦乱跳地窜出来转圈打拳。

乌令禅从不掩饰自己的情绪,还沉浸在恢复金丹的兴奋中,又跃上屋顶,望着头顶的一轮圆月欢呼道:“这月亮可真圆呀!就像我圆润强大的金丹!”

玄香:“……”

行吧,憋屈这么久,开心开心吧。

乌令禅欢呼雀跃,在丹咎宫四处乱窜。

重睛鸟蹲在一棵丹枫树上,幽幽瞅着他,却不敢再偷袭了。

乌令禅正自己玩着,视线一瞥瞧见青扬从外回来。

他纵身跃了过去,轻巧跳到青扬面前:“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去哪儿啦?”

青扬吓了一跳:“少君醒了!”

乌令禅一本正经地点头,边走边在青扬面前转圈。

青扬刚想说话:“少君,您……”

乌令禅故作讶然:“你怎么知道我刚恢复修为呀?哈哈哈。”

青扬:“……”

乌令禅的情绪极其感染人,青扬性情本不是个活泼爱笑的,但还是没忍住被他带的笑了一声。

“恭喜少君。”

“哎呀平身平身。”乌令禅转着转着,忽然凑到青扬身上嗅了嗅,“唔,你身上怎么一股辟寒台的味道?唔,还有墨汁,纸……你在写什么东西吗?”

青扬眼眸都瞪大了。

这什么狗鼻子?

乌令禅好奇道:“你去辟寒台做什么?”

青扬回想起尘赦那可怕的气势,不敢擅自告知,只能咳了声:“没、没做什么,只是尘君将我叫去吩咐了些事。”

“哦!”

乌令禅也没追问,终于散了德行,哼着小曲蹦跶回寝殿,打坐修行去了。

只是他这一年间无法催动金丹,习惯了睡眠恢复精力,盘着腿入定半个时辰,忽然熟练地往旁边一歪,倒在早有准备的墨痕上,呼呼大睡。

玄香:“……”

玄香无声叹了口气,墨痕将乌令禅托着,准备带他去榻上睡。

只是才刚躺下,乌令禅忽然腾地坐了起来,睡眼惺忪地看了看四周,迷迷瞪瞪地赤脚蹦下去,开始往外走。

玄香一愣:“令禅?”

乌令禅没理他。

他意识并未清醒,行动全凭本能。

玄香不敢强行唤醒他,只能四散成几条墨痕护在他身侧,省得他跌撞。

从小到大,乌令禅从未有过梦游行的毛病,怎么回来昆拂倒是犯了?

乌令禅在昆拂只熟悉丹咎宫和辟寒台,出了门熟练地往辟寒台去,一边走一边还在无意识催动灵力。

……似乎在感知什么。

玄香眼皮一跳,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金丹和魔躯相护排斥,被洞虚境灵力强行镇压住,至少需要两个月才能彻底融合。

可如今的和谐,终归是外物强制震慑。

若那股威压离得远,恐怕又会恢复相斥的状态。

乌令禅一入定,金丹开始运转,身躯怕被诛杀,开始本能寻找最强大的力量来自保。

最强大的……

玄香抬头一望。

辟寒台大殿,近在咫尺。

玄香:“…………”

入夜。

尘赦盘膝坐在玉台上入定修行,洞虚境庞大的神识却下意识外放至辟寒台,准确地感知到有人接近。

乌令禅在辟寒台如入无人之境,结界完全不妨他,很快就推开门走了进来。

脚步轻缓,时不时踉跄两下。

尘赦一怔。

……没有熟悉的“阿兄阿兄阿兄!”,今日倒是异常安静。

闯什么祸了吗?

乌令禅一个人叽叽喳喳就能让方圆百里都热闹起来,尘赦知晓等会又要闹腾,只好缓缓从入定中醒来。

可意识才刚回笼,便感觉一朵松软的云轻柔挨了过来。

尘赦一顿。

乌令禅衣衫单薄,赤着脚一路从丹咎宫走来,有墨痕垫着,脚底没沾染半分尘埃和寒冷。

终于寻到那股令金丹安分的气息,乌令禅终于舒展眉眼往尘赦身边一躺,脑袋枕在尘赦大腿上,抱着他的腰身沉沉睡去。

尘赦:“…………”

作者有话说:

阿兄发帖求助:正在工作时猫突然跳到我腿上开始睡觉,该不该把他赶下去?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