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昆拂墟大长老

重睛鸟啾啾叫着,飞落白藏秘境入口。

秋丧元的气息仍在往外散发,可有个洞虚境的气息横扫四周,无人敢靠近十里之外。

柳景回从鸟背上跃下。

乌令禅赶忙跟来,瘪着嘴问:“你真不随我去昆拂?”

“少爷的心能不要这么大吗?”柳景回也不客气拽着乌令禅的袖子,一边往里面掏一边道,“你我的魂灯还在霄雿峰,灯芯的三滴魂血若不取回来,你就不怕夜长梦多?”

乌令禅老大不高兴了:“难不成三滴魂血还能弄死我不成?别掏了!”

柳景回熟练地翻出两个小卷轴,摊开道:“给我一滴玄香大人的墨,有事我自会寻你。”

仙盟和魔墟相隔太远,玉简灵力不够时无法联系上,还是用玄香太守比较方便。

乌令禅不情不愿地挥笔一画,寥寥几笔画出一个漂亮的红色小人,和一个……呃,斜眼歪嘴持双剑的柳景回。

“孟不照虽死了,可那老头还活着呢,等他回去和孟凭告状,你小命不保。”

柳景回早已习惯乌令禅的臭脾气,将乌困困的小像收回袖中,好似什么都掀动不了他的情绪。

“霄雿峰还需要我去蓬莱盛会为孟凭造势,不会挑这个时候对我出手。更何况……孟长老回不去了,方才孟凭传讯询问他的去向,说他魂灯魂血已灭两滴,恐怕只能在阎罗殿告我的状了。”

乌令禅眨了眨眼,仰头看去。

尘赦盘膝坐在重睛鸟背上等着两人分别,察觉到视线,似乎轻轻笑了。

柳景回蹙眉,拽住乌令禅往远处走了几步,低声道:“实话告诉我,他到底是谁?”

乌令禅不明所以:“我不是说了吗,是哥哥。”

“没问你。”柳景回道,“玄香大人?”

玄香虽然不愿承认,但还是道:“他是令禅父亲收养的义子,的确算兄弟。”

柳景回这才松了口气:“原来如此。”

乌令禅:“……”

他都答了两遍,为何还要多此一举问墨宝?

柳景回又问:“在魔墟他能护住你吗?”

乌令禅更不高兴了:“笑话,你知道我是谁吗?在魔墟有一堆护法等着对我献殷勤,整个丹咎宫都是我的!主人!”

“好了九宫主。”柳景回随口敷衍他,又记起昆拂墟那位人人畏惧的新君,忍不住提醒道,“听闻魔墟有位凶残可怖的杀神,一语不合恐怕会吃人。你总爱惹是生非,切莫招惹到他身上,记住了吗?”

乌令禅狐疑。

杀神?昆拂有这号人物吗,怎么从没听说过?

有时间问问阿兄。

“哦,记住了。”

柳景回行事干脆利落:“好,等你恢复修为,我们蓬莱盛会见。”

乌令禅还不死心,拽着他的袖子:“那你身上的魔种呢,万一你真的入魔,修为岂不是要没了?”

柳景回熟练装聋,侧身恭敬颔首:“玄香大人,告辞。”

“嗯。”

柳景回也不留恋,御剑凌空而去。

乌令禅撇嘴:“他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呢,怎么讲都不听,还故意装聋作哑,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臭毛病。墨宝,你能明白我如今的感受吗?”

玄香微笑:“可惜啊,我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人,很难和你共鸣。”

“唉。”

乌令禅忧心忡忡地回了重睛鸟背上,抬手一拍。

鸟听话地展翅而飞,朝昆拂墟而去。

乌令禅速战速决,一日时间便取来秋丧元,满载而归。

温眷之从未见过传闻中的秋丧元,连课都不上了,马不停蹄前来见世面。

乌令禅很大方,当即从玄香空间中拿出藏起来的一堆秋丧元,送了温眷之几朵。

温眷之眼睛一亮,都不结巴了:“多谢困困少君!”

“灵株既已凑齐,那何时能炼好破茧丹呀?”乌令禅问。

温眷之恨不得将秋丧元给供起来,眉眼轻弯起:“我这几日、不去上课,立刻回家、为您炼丹。只是破茧、成丹时辰、只有半刻,您三日后、前去温家,炼丹成功,即刻服下,效果最佳。”

乌令禅:“……”

一说长句子,总觉得他一卡一卡的。

乌令禅正要应下,一侧传来尘赦的声音:“就在辟寒台炼丹。”

温眷之一惊,赶忙站起身行礼:“见见见见、见过尘君!”

尘赦不知何时来的,身后还跟着拎了个食盒满脸菜色的荀谒,语调冷淡:“缺少丹炉,就将温家的炼丹炉搬来。”

温眷之:“?”

荀谒:“……”

温家炼丹炉可是一座巨山炼制而成,怎么搬来?

尘君总爱做些让人想死的决定。

温眷之勉强露出笑,努力克制说话打舌花,小心翼翼道:“温家离辟辟寒台不远,少君很快……”

尘赦接过食盒,往桌案上一放。

咔哒一声。

声音极其轻微,温眷之却敏锐地感觉一股彻骨的冷意,冻得他浑身一颤,不敢吱声了。

尘赦漫不经心道:“需要什么,让荀谒去找。”

温眷之能屈能伸:“是。”

荀谒:“……”

不会真要搬山吧?!

荀谒无法违抗尘君命令,只好跟着温眷之离开。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尘君从秘境归来后,虽然依然温和儒雅,可总是时不时有股令人胆寒的戾气显露出,转瞬就被压制下去。

少君和尘君在白藏秘境到底遭遇了什么?

荀谒忧心忡忡地搬山去了。

尘赦仪态无论何时都端庄儒雅,敛袍坐下,和坐没坐相的乌令禅有鲜明的对比。

他将食盒盖打开,将精致的点心和一小碟蜜梅脯端出来放置小案上。

乌令禅好奇地探身过来嗅了嗅:“噫,之前荀谒不是说昆拂没有仙盟那种花里胡哨的点心吗?我问他要,他还呲儿我。”

尘赦道:“尝尝看。”

乌令禅捏着咬了一口,眼眸都眯了起来,含糊道:“好吃!”

“喜欢就好。”尘赦笑着道,“想吃就尽管问荀谒要。”

“嗯!”

修士入道第一件事便是凝气辟谷,耳目、口腹之欲影响修行道途,声色享乐、贪图肉欲极易生出心魔。

乌令禅却截然相反。

无论是经受痛苦冒着风险去恢复修为的生死攸关之事,还是吃几口甜丝丝的点心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只要能令他心生满足愉悦,他都会去做。

世间似乎没什么可阻拦他的道途。

乌令禅很喜欢吃甜食,每个都捏着吃了几口,挑了个最喜欢的茶饼捏着递给尘赦:“阿兄也吃。”

尘赦“嗯”了声,接过却并未动。

乌令禅边吃边含糊道:“为何不能去温家呀,在丹咎宫多麻烦,这儿什么都没有。”

尘赦耐心解释:“温家破茧丹难得,炼制成功后必有丹霞,若有人生出歹心意图抢丹,你这一遭可就功亏一篑了。辟寒台有结界相护,无人敢闯。”

乌令禅没怎么听懂细节,但懂了“抢丹”,赶忙说:“那得在辟寒台炼,阿兄考虑周到。辟寒台最好!”

尘赦拿着帕子为他擦唇角的点心渣,漫不经心道:“这几日你就在辟寒台好好休养。”

乌令禅疑惑:“辟寒台?”

尘赦动作微顿,淡笑着道:“是丹咎宫,阿兄说错了。”

乌令禅:“哦!”

尘赦等他吃饱,又叮嘱几句,起身离开。

夜幕四合。

尘赦顺着长廊信步闲庭回辟寒台,丹枫簌簌而落,在交界处的刹那瞬间被冻成冰砸落在地。

咔嗒。

尘赦迈步踩过。

伏舆像是一阵风似的刮了过来,匆匆行了个礼:“尘君,苴浮君昏睡后,我搜遍整个彤阑殿,没有发现魔君印。”

尘赦气势比寒霜还要令人毛骨悚然,淡淡道:“他的神魂呢,搜了吗?”

伏舆龇牙:“那可是一统昆拂墟数百年的苴浮君啊,怎么能随意搜神魂呢?”

尘赦侧身看了她一眼。

“……我就搜了。”伏舆接着说,“依然没有踪迹。”

尘赦似乎早有预料,冷淡“嗯”了声。

苴浮君自从被囚后,昆拂魔君印便不见踪迹,偏偏苴浮君此人鸡贼得很,每回遇事时都拿出个魔君半印来钓着尘赦,艰难保住自己的性命。

本以为苴浮君和大长老是为了不想让尘赦继位,才拿魔君印拖延时间,如今看来,恐怕他们也不知晓魔君印的踪迹。

伏舆胆子很大,猜测道:“尘君啊,您说魔君印会不会在十一年前那场大战中被毁了?”

尘赦脚步一顿。

“枉了茔兽潮袭击昆拂之事本就有离奇,那一战乌君陨落、苴浮君重伤,就连大长老都难得出关,小少君失踪的事也古怪得很……”

伏舆正分析着,可刚说到这里,忽然浑身寒毛直竖。

尘赦站在呼啸风雪中,高大身形宛如一座冰雕,面无表情望着前方,浑身皆是掩饰不住的森寒戾气。

伏舆疑惑。

哪句话戳到尘君肺管子了?

小少君吗?

往常说这话时也没见他有这样大的反应?

尘赦在一年复一年的克制中早已学会如何收敛情绪,那股暴虐之意转瞬而逝,抬步走向辟寒台,语调淡淡。

“三日内,擅自靠近丹咎宫之人……”

尘赦迈入风雪中,只有声音如同一条锋利得能切割虚空的细线随风雪飘来。

“杀。”

***

不到半日时间,荀谒就将温眷之炼丹的材料准备好。

——好在温家有勉强能支撑破茧丹灵力的小型炼丹炉,荀二大人不必亲自去搬山。

乌令禅兴致勃勃,也不想着出去玩了,跑到辟寒台偏殿,围着那狼口兽角、好似血盆大口的炉子转个不停。

“哎呀,这可真是顶级炼丹炉呀,一看就价值不菲。”

“哦不是的。”温眷之说,“那并非炼、炼丹之炉,而是丹成、后才用的、接丹兽炉。”

乌令禅虽然听不懂,但不妨碍他眸瞳亮晶晶:“兽?活着的吗?”

“等丹成后,器灵启动,兽炉化兽,储存灵丹。”

乌令禅:“唔哇——”

听不懂,但厉害!

温眷之得了命令,尽快为少君炼丹,准备好所有丹药后,道:“少君在外、稍候三日,丹成之时、天有霞云,便可进来。”

乌令禅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好啊好啊,谢谢你啊四护法。”

温眷之还是不懂自己怎么就是四护法了,但他不是个会和人发生冲突的人,好脾气得也没反驳,笑着道:“举手之劳。”

乌令禅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虽说需要三日,但乌令禅根本不可能安安分分地等,每天都颠颠跑来,扒着门缝观看进度。

炼丹室有结界,看不出什么,也不妨碍他每日看得起劲。

乌令禅即将恢复修为,这三日每日心情都极佳,最后一日他也啥没看着,哼着小曲从长廊准备回丹咎宫。

不过刚走到门口,忽地一阵风卷着枫叶呼啸而来,险些将他的小身板给刮到天上去。

乌令禅一把抱住栏杆,腿都飘起来,像是迎风飞舞的旗子。

“什么东西?!”

玄香化为墨痕缠着他站稳:“丹咎宫外有人交手。”

乌令禅疑惑:“谁?”

“尘赦身边的第一杀神……”

乌令禅迎着风飞出去,那交手的气势极其强悍,以他的修为无法靠得太近,只能将自己挂在墙头,好奇地看去。

果然是伏舆。

对面和她交手的,竟是江争流?

他伤好啦?

江争流一袭白衣,面无表情地握着长鞭狠狠一甩,震开伏舆的长刀。

伏舆“哟”了声,挑眉道:“江长老又找了新的本命法器啊,挺好挺好,这回可得看紧了,别又被人弄碎了。”

江争流:“……”

江争流本命法器被毁,几乎失去一半修为,艰难休养数日,用了无数灵物才堪堪恢复大半。

伏舆此人甚少出现在昆拂墟,瞧着身形高挑纤瘦,成日笑眯眯的脾气似乎很好,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杀神。

连枉了茔那些毫无神智的兽瞧见她都会尖叫着四处逃窜。

江争流对上她毫无胜算,沉下脸道:“少君才刚回昆拂没多久,尘君就想害死他不成?!若他真的容不下少君,我和大长老自会将少君带走,离得远远的,不会招惹尘君厌烦。”

伏舆谦虚地请教:“嘚啵什么呢,听不懂,江长老是在说仙盟的狗话吗?”

江争流:“伏舆!”

“叫你姑奶奶的名字还挺好听。”伏舆说,“再狗叫几声,我等会打你,可以考虑不打脸。”

江争流:“……”

乌令禅正看着热闹。

江争流视线无意中扫来,立刻扬声道:“少君!”

乌令禅眨了眨眼,指向自己:“叫我?”

“少君随我走吧。”江争流开门见山,蹙眉道,“尘赦对您不怀好意,妄图置你于死地。”

乌令禅一愣:“啊?”

伏舆已一刀劈了过来,马尾高甩:“受死。”

锵!

江争流以手阻拦长刀,护身结界倏地一闪,猛地将伏舆弹开。

“少君三思。”江争流冷冷道,“尘赦让温家炼制破茧丹,居心叵测。昆拂的破茧丹无论用材如何珍贵,都会有可能致死。”

伏舆懒得听他妖言惑众,正要一刀砍来。

乌令禅抬手一拦。

伏舆愣了愣,竟然觉得这一挥有尘君的影子,犹豫了下还是收刀入鞘,轻巧跃到墙头,护在少君身侧。

乌令禅不想别人误会尘赦,认真地解释:“破茧丹是我要的,阿兄只是在帮我。”

“他这是在纵容害你。”江争流耐下性子,“破茧丹极其霸道,少君的身体恐怕经不住。”

乌令禅道:“这是我能恢复修为的唯一办法了。”

江争流大概也查到了乌令禅在仙盟的事,温和地劝说:“昆拂不比仙盟,少君既然归来,哪怕没有修为,仍有人会效忠跟随,为您出生入死。就算日后有些不长眼的赶来冒犯少君,大长老也会护您周全。”

乌令禅愣了一下,眼神在那一刹那近乎是茫然的。

没来由的,他忽然记起在霄雿峰的书阁中读过的一句话。

茑为女萝,施于松柏。

乌令禅从来都觉得自己是坚韧常青的松柏,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成为依附松柏才能攀爬活着的茑萝。

“所以你是想让我,成为依附别人才能活着的……”

乌令禅犹豫许久,终于亲口说出那两个字:“累赘?”

江争流一怔。

乌令禅短促笑了声。

初回昆拂时,濒死间正是江争流救下的他。

乌令禅对江争流不算亲密,却终究存着一丝感激。

就算知晓他和阿兄交恶,但只要没亲手拿刀砍自己头上,乌令禅始终没对他有多少恶感。

如今只是短短几句话,乌令禅看向江争流的眼神已没了丝毫耐心,只有彻骨的冰冷。

乌令禅半个废话没有多说,直接从墙头秃噜下去,转身拂袖离去。

江争流不懂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下意识想要跟上前。

锵。

伏舆长刀猛地在江争流脚尖前三寸处划出一道深可见底缝隙,悍然的杀意化为实质性的寒霜逐渐往外蔓延。

“江长老自重。”伏舆笑眯眯地站在墙头,衣袍长发被风吹得胡乱飞舞,“我奉尘君之命,凡有人擅闯丹咎宫者,可杀之。”

江争流冷冷和她对视,感知着丹咎宫四周已和辟寒台融为一体的结界,知晓再纠缠只能徒增难堪,只好收拾好情绪,微微颔首,拂袖而去。

丹咎宫之外的枫林,已挂着数十具鲜血淋漓死不瞑目的尸身。

伏舆将人挂好,估摸着短时间应该没人敢再来送死,便溜达着回去复命。

***

乌令禅闷闷不乐地回了丹咎宫。

青扬并不在家,只有重睛鸟扑扇着翅膀朝他殷勤地飞来——只是在看不见的地方,它阴恻恻地笑着,轻轻张开嘴,想趁乌令禅不注意吐出一把火烧死他。

乌令禅一抬头。

就见重睛鸟惨啾一声,流星似的一头撞在地上,不动了。

乌令禅懒得看它耍宝,一脚踹开它圆滚滚的身子,推开门进了内殿。

不料刚进去,就瞧见了尘赦。

“阿兄?”

桌案上摊着几张还未画完的小卷轴,尘赦正坐在桌案前漫不经心地看着乌令禅画的小像,微微抬头。

“回来了,怎么不高兴?”

乌令禅瘪嘴:“晦气,不提也罢——阿兄在看什么?”

“看这些小人。”尘赦淡笑着道,“画得不错,妙笔生花。”

乌令禅还是头一回被夸,顿时提起精神,高兴地溜达过来:“阿兄喜欢啊?”

“还好。”

乌令禅兴冲冲地拔出簪子:“那我为阿兄画一张吧?”

尘赦体贴地温声问:“不会很麻烦吧。”

“不麻烦不麻烦。”乌令禅道,“两笔的事儿!”

“好吧。”

乌令禅说画就画,刚蘸着墨要落笔,窗户边猛地浮现一道霞光,照亮他的半张侧脸。

手中的笔忽地掉了下去。

乌令禅愕然看向上空的漫天霞光:“现在才晌午,怎么会有夕阳……阿兄!那是丹霞!破茧丹成了!”

尘赦:“……”

乌令禅立刻丢下要画的阿兄小人,牵着尘赦颠颠往辟寒台跑。

破茧丹果然成了。

从辟寒台上空往外蔓延十里,遮天蔽日,皆是五彩斑斓的霞光。

还未跑到辟寒台,尘赦忽然道:“困困,辟寒台后殿准备了聚灵泉,服完丹药就泡在里面,等我过去。”

乌令禅脚步一顿,回头看他,他眸中带着晶莹波光,仰视人时总有种被他无条件信赖着的感觉。

“阿兄不在身边为我护法吗?”

尘赦垂头,轻轻摸了摸乌令禅的脑袋,温声道:“别怕。”

话音刚落,轰隆。

辟寒台上空的结界似乎被一股强悍的力量悍然劈下。

乌令禅后知后觉:“有人要抢丹?”

“别担心。”尘赦拍了拍他的头,柔声道,“去吧。”

乌令禅知晓拖沓一息就多一份危险,二话不说撒腿就跑。

注视乌令禅迈入辟寒台,尘赦脸上的笑容倏地消失,身形一晃转瞬出现在半空。

漫天霞云披在靛青衣袍上,连那宛如寒冰的颜色都照映得好似春日繁花。

一只灵力凝成的巨大人影出现在半空,正是江争流搬来的救兵——闭关多年的大长老。

大长老并未亲身降临,一道虚影却也有洞虚境的威压,好似浩瀚海洋朝着四周压了下来。

“尘赦,昆拂交由你手中,你便是这般做事的?!”

以辟寒台为中心,方圆数百里的人全都被那股威压逼得不约而同跪拜伏地。

一道清风拂过尘赦的墨发,威压于他而言不过一片落叶飘在肩上,他甚至笑了起来,依然是那副谦逊有礼的死样子。

“大长老不是不问世事吗,今日怎么劳您大驾,降影至此?”

“尘赦!立刻毁去破茧丹!你就不怕他死吗?!”

与此同时,又是一道骇然灵力从天而降,狠狠劈向辟寒台的结界。

尘赦漫不经心地一挥手。

洞虚境修为毫不留情呼啸而去,轰然一声将大长老的攻击冲撞得在半空化为密密麻麻的细碎齑粉,簌簌而落。

大长老怒道:“尘赦——!”

尘赦似笑非笑:“我这个兄长都不担忧,大长老和困困的感情莫不是比我还要深厚?您到底是担心困困的安危,还是担忧他身上的东西呢?”

大长老似乎被说中心思,气势一滞。

良久,他才冷冷道:“若他没了,整个昆拂墟都会被枉了茔的兽潮踩成一滩烂泥!”

尘赦轻轻笑了:“是吗?当年你们也是这么说的,怎么十一年过去,昆拂墟仍完好无损呢?”

大长老:“……你!”

尘赦睁开眼,蕴含着暴虐凶戾的兽瞳直勾勾注视着他,好似穿过虚空同那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对视。

“枉了茔要他身上的钥匙,你们又想用他做什么?”

大长老漠然道:“我只做对昆拂有益之事。”

尘赦慢条斯理理了理衣袍,淡淡道:“可惜,已经晚了。”

大长老脸色一变。

伴随着最后一句尾音落下,天边霞云陡然散开。

丹成。

乌令禅已服下破茧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