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街道, 偶有车辆经过,沈栀意从开始的小心翼翼,到渐渐熟练, 踩油门的脚慢慢向下压。
她的适应能力强,学习速度快, 无需与跑车磨合太久。
只是, 赛车对她来说, 是陌生的领域, 只在手机里看过视频,从来没有接触过。
“赛车吗?我不会,而且需要专门的驾照吧。”
风吹起她的碎发, 遮住了眼睛,她抬起手指掖到耳后。
池砚舟慵懒靠在跑车椅背, 姿态肆意不羁, “不用那么专业的, 系紧安全带, 油门踩到底,就这么简单。”
沈栀意目视前方,瞳孔微张, “就这?池总, 你这是玩命, 你不怕我万一不小心,我们一起去见太爷爷啊。”
池砚舟偏头看向她, “相信你自己。”
磁性低沉的声音随着晚风飘入她的耳内, 这句话与风一样,无法落地,带不来安心。
臻悦府的通体灯光近在眼前, 沈栀意开启左转向灯,“我都不相信我自己,我还想多活很多年,我还没看到统一,我还没看到建国百年,我还没游历祖国的大好山河,我还没吃完各地的美食。”
池砚舟耐心听她说完,有点质朴又接地气的美好愿景。
男人点点头,“说完的话,跟着导航走,我今天不想回家。”
黑色手机放在中控台上,地图软件传出导航声音,“全程大约40公里,预计通行时间20分钟。”
40公里?目的地是在哪儿?
沈栀意强硬拒绝,“你喊代驾。”她缓缓踩下刹车,跑车停在路边。
立秋已过,夜晚的风夹杂了一丝凉意。
池砚舟捞起手机,打开支付宝转账,“你就是啊,代驾费转你了。”
男人的屏幕未熄灭,橙色的转账信息清晰可见。
沈栀意查看手机,20万元已到账,她轻嗔他,“池总,你这是强买强卖。”
池砚舟坦坦荡荡接受,“是,这些钱买你一晚上的时间,够不够?”
男人又转了N笔20万的转账,瞬间消息不断上移,支付宝无需点击确认收款,自动到账。
沈栀意不需要计算有多少钱,他的备注是【自愿赠与】,此刻,池砚舟是她的贵人。
女生翘起嘴唇,“够了够了,您坐稳喽,我要发车了。”
不免感叹,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是真的大。
他随手转的账,是她拼尽全力的一生。
池砚舟慢悠悠说:“小财迷。”
沈栀意嘟囔道:“何不食肉糜。”马达的轰鸣声刚好盖住了她的吐槽。
池砚舟看她的表情,没有听清也知道不是好词,“骂我什么呢?”
沈栀意笑着回:“老板,我怎么敢骂你呢,我夸你人帅又大方,是我见过最好的老板。”
她此生夸男人的话,全给池砚舟用了。
池砚舟不以为然,“这是实话,不算夸。”
自恋的大少爷!
沈栀意感觉自己在开盲盒,不知道目的地在哪儿,她竟然由着池砚舟带她走。
没有怀疑,没有防备。
池砚舟坐在副驾驶上安安静静,没有一句话,任由她开车,不爹味不大男子主义不指指点点。
男人微阖眼睛闭目养神。
不说话的时候,是一个养眼的帅哥。
汽车离开主城区,在高架上疾驰,深夜,出城方向的车辆稀少,一路通畅且夜晚不限速,速度可以开到100码以上。
如果不是看到仪表盘上的指针,沈栀意不信她可以开这么快。
郊区没有了热岛效应,温度比市区低,沈栀意身着短裙,感觉有些冷。
她关闭天窗,敞篷没有温暖重要。
池砚舟睁开黑眸,关心问道:“你冷吗?”
沈栀意“啊”了一声,“有点,你热的话我打开。”
池砚舟瞥向窗外看看到哪儿了,她比他想得上手快,速度也快,“不用,我又不是没人性的人。”
好像人性也没多到哪里去,这句话无法说出口。
两侧的建筑物慢慢消失,只剩下参天的大树,说明他们已经离开了繁华的都市,到达郊区。
沈栀意不知到哪儿了,勉强分辨方向,知道她在向东走。
东边是南城的山区丘陵之地。
池砚舟开口,“好黑。”
下了高架,连路灯都成了奢侈品,不似市区明亮。
沈栀意不解地问:“池总,你究竟要干嘛?”
“到了你就知道了,别急。”池砚舟仍然卖关子,女生心里打鼓。
语音导航播报,“目的地在您的左侧,本次导航结束。”
“到了,前方停下即可。”
沈栀意停下汽车,抬头在四周观察。
满目只剩下一个字,黑,今晚非月圆之夜,没有月亮为他们照明。
草地和树林沙沙作响,真真切切感受语文课本上的风声鹤唳。
实践是最好的老师。
沈栀意抱紧手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里没人也没建筑啊,池总,你不会要把我抛尸荒郊野外吧,我没什么价值,也没得罪你,不值得你以身犯险。”
池砚舟的黑眸瞥向驾驶座的姑娘,勾起唇角,“沈栀意,我是发现了,你对我有偏见,一会觉得我去yp,现在又觉得我是变态。”
沈栀意喃喃道:“看着是不太像好人。”
谁家好人大晚上带姑娘来荒无人烟的郊外,任谁听见都会觉得荒谬。
“罢了,好人卡又不能吃。”
池砚舟转身从后面拿出两个头盔,丢给沈栀意一个,“戴上。”
沈栀意抱着粉色头盔,“你这是赶鸭子上架。”
“前面有训练场,我打过招呼了,让他们清场,没有一个人。”
池砚舟抬起修长的手指,指向正前方,“今晚,它只属于你。”
沈栀意的心跳再次莫名漏了半拍,兴奋的因子上蹿下跳。
她鬼使神差戴上了头盔,踩下油门。
池砚舟扬起眉峰,“慢慢来,不急,先熟悉下线路。”
沈栀意困惑道:“池总,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赛车?”
池砚舟:“单纯不知道玩什么,正好看到跑车,不能浪费。”
男人话锋一转,“如果你没有兴趣,不会跟我走吧。”
他说的没错,如若她丝毫没有想法,不可能跟他走。
沈栀意开车进入训练场,如他所言,里面一辆车都没有,宽阔的车道为她一个人服务。
池砚舟充当她的老师,“一点一点加速。”
男人的音色似幽深谷底的溪流,低醇、清润,在深夜中带来满满的安心。
“对,就是这样。”
“很厉害,开得很稳。”
“你开得很厉害。”
“拐弯的时候稳住就没事,你的速度不算快。”
再夸下去她要飘了,沈栀意低头瞥一下仪表盘,速度飚到了200码,这还不算快吗?
池砚舟带她来的是初级赛道,没有障碍物,没有难度大的转弯,只是速度比平时开车快。
第三次上路前,沈栀意打开了天窗,风声灌入耳朵,隔着头盔听见呼啸而过的晚风。
肾上腺素随着车速持续飙升,刺激又紧张。
人在局中,会不自觉加速,想要更快一点。
沈栀意今晚才发现原来她不是保守派,是一个隐形的好战分子。
五圈结束,她意犹未尽。
池砚舟拦住她,“差不多了,快三点了。”
“还真是。”沈栀意推开车门,下去活动筋骨。
池砚舟靠在车窗边,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沈栀意,“喝口水。”
沈栀意仰头灌下一口水,“池砚舟,你不怕吗?”
“怕什么?”池砚舟双腿.交叠,眺望远方的山景,口吻云淡风轻,“我说过,我相信你。”
男人补充,“你开得很好。”
飙车带来的后遗症刚缓和好,再次卷土重来,心脏狂跳不止。
沈栀意用余光瞅池砚舟,好奇问:“池总,你还玩赛车啊?”
“压力大的时候玩玩。”
池砚舟语气懒散,“放心,我惜命,不会让你守寡。”
“哦。”这句话有些暧昧,恋爱或真正的夫妻常常用此调情。
对他们来说,不合时宜。
沈栀意哂笑道:“我们就一年合约,很快就到期。”
一阵北风吹过来,沈栀意身上顿时有点冷,额头刚刚冒出了汗。
“阿嚏”,她捂住嘴巴打了一个喷嚏。
池砚舟在车里拿出一件西服外套,放在女生手中,“给你。”
沈栀意攥着衣服,“不用,不冷。”
她摩挲面料,高定西服用料讲究,触感柔软,上面有男人留下的淡淡的冷调香气。
池砚舟偏头望向她,漆黑的眼睛如黑曜石,男人开玩笑,“嫌弃我啊?”
沈栀意轻轻蹙眉,“不是,就是太亲密了。”
他们是合约夫妻搭子,此时不在演戏,穿他的衣服,太过越界。
池砚舟似笑非笑说:“晚上拉着我躲在犄角旮旯里,在我怀里的时候,怎么不说亲密。”
“那是意外,不一样。”
沈栀意突然缺氧,深深呼吸,“而且你这话有歧义,我没在你怀里,是空间有限。”
池砚舟指了指胸口的一处印子,“那我衣服上的口红印是怎么回事。”
借助汽车明亮的前灯,沈栀意细细看向黑色衬衫,“根本没有,你看错了。”
她直视他的眼睛,正色道:“池总,请你不要说一些让人会乱想的话。”
女生倔强地看着他,清眸里写满愠怒和原则。
因为他的话,她好像真的生气了。
池砚舟敛起神色,语气恢复正常,“披上吧,冻死了我不给你收尸。”
沈栀意将衣服放回车里,“不会冻死,这是夏天。”
“听话。”
女生听到这两个字,瞪了他。
池砚舟举起双手,“我的错,我不说了。”
沈栀意问:“我们现在回去吗?”
不能再和池砚舟待下去,熬夜会让人的行动和思维迟缓,吊桥效应会扰乱人正常的判断。
简而言之,深夜容易冲动,做出错误的事情。
和半夜会冲动消费,本质上是一个道理。
池砚舟看着被丢掉的衣服,愣怔片刻,“回去太远了,带你去附近的别墅休息,去年交付的新房,不是凶宅。”
沈栀意感慨,“池总,你房子还真多。”
再过几个小时,天掉快要亮了,她拉开车门,做好代驾的本分工作。
池砚舟:“怎么?羡慕啊。”
沈栀意莞尔一笑,“是嫉妒,有钱人这么多,为什么不能多我一个?”
她根据导航的指示,向西南边开。
“你现在也还好吧。”
池砚舟问:“你在南城的房子是租的?”
沈栀意点点头,“是啊。”
导航显示,距离别墅区大约一刻钟的时间,沈栀意对这片别墅略有耳闻,南城的富人区之一。
沿湖而建的别墅群,依山傍水,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
价值可想而知。
静谧的夜晚,湖水泛出深色。
车子停在后院中,沈栀意和池砚舟沿着台阶拾级而上。
突然,天空划过一抹长尾巴。
沈栀意兴奋喊,“池总,有流星。”
“我来许个愿。”女生双手握拳,闭上眼开始许愿。
她在许愿,他在看她许愿。
身穿黄色连衣裙的女生,像深夜里绽放的昙花,那般美好。
大约过了半分钟,沈栀意睁开双眼,流星已走远,没有在天空中留下丝毫痕迹。
好像不曾来过。
池砚舟问:“许了什么愿?”男人解开指纹密码锁,左手在墙上找开关按钮。
同时,男人的右手挡在沈栀意的眼前。
客厅的灯打开,白色的光线照亮每个角落。
除了沈栀意的眼睛。
一只宽大的手掌虚虚遮住了她的眼睛,灯光不会刺到她的眼。
他没有贴上来,手心却近在眼前,掌心的纹路看得一清二楚。
事业线、爱情线和生命线,她分不清。
沈栀意屏住呼吸,放轻声音,“说出来就不灵了。”
池砚舟却说:“也许呢,说出来有人听见。”
除了他,还会有谁,沈栀意直言,“池总,难不成你要帮我实现我的愿望吗?”
池砚舟摊开双臂,“未尝不可。”
沈栀意嫣然笑道:“算了,求神问卜不如自己做主,而且许愿就是寄托美好的愿景,没必要一定要实现。”
“这边。”池砚舟领着她上三楼,“20多岁的姑娘,说话怎么这么老派。”
沈栀意学着他的话,“你一个奔三的男人,说话怎么这么幼稚。”
池砚舟反驳,“我这叫年轻有童心。”
室内电梯直抵三楼,灯光提前打开。
池砚舟带她走到东边的房间,男人站在门前,“四件套是洗干净的,床头有充电器,衣柜里有女生的睡衣,卫生间有洗漱用品。”
沈栀意没有走进房间,站在墙边,她环视一圈,是一间套房,有一张超大的床,床头有几本摊开的书,有居住的痕迹,不像第一次住。
“我随便睡一觉就好,我不穿别人穿过的衣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她的言外之意,池砚舟一眼看穿,男人抱住双臂,倚靠在门前,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姑娘。
“沈栀意,我很好奇,在你心里,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是花花公子,还是有什么奇怪的变态嗜好?”
沈栀意挠挠鬓角,“因为你真的很会,渣男脸就是你这样的,加上你的言谈举止,很像花花公子。”
真的是熬夜熬坏了脑子,白天清醒状态下,她绝对不敢说出这段话。
“我这是天赋。”池砚舟气极反笑,抬起的手臂默默放下,“沈栀意,你以貌取人是不对的。”
沈栀意:“哦,是我错了,对不起。”
未经调查没有发言权,随意揣测别人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但是,池砚舟就没错了吗?
又是听话,又是穿上,哪个没谈过恋爱的人会这么多花样。
池砚舟说:“衣服是新的,一切女生用的东西都是新买的,没有拆封。”
沈栀意嘴比脑子快,“你为什么会无缘无故买女生的衣服?”
此刻已接近凌晨四点,哈欠不知打了多少个,两个人还饶有兴致在这辩论。
池砚舟耐心回她,“因为我要提前准备。”
沈栀意抬起茂密的眼睫,睫毛扑闪,“准备什么?”
池砚舟:“万一哪天带女生回来过夜,没有干净的衣服怎么办?”
“哦。”沈栀意心里腹诽,还说自己不是花花公子,早就想带女生回来,未雨绸缪啊。
她的眼皮在打架,这是老板的私事,他想带谁就带谁,“我知道了,池总早点睡。”
女生向里走,准备关门。
“等一下。”池砚舟拉住她的手腕,迅速放开,凝视沈栀意的眼睛,“你是第一个。”
女生错开他直白的目光,低下脑袋,疑惑问:“什么意思?”
池砚舟一字一顿说:“带回来过夜的人。”
顿了顿,男人又开口,“不出意外,应该也是最后一个。”
他什么意思?
沈栀意垂在裙摆两侧的手握成拳头,胳膊好似被烫了一下。
她说:“池总,你这话说的太绝对了,你以后再结婚怎么办?”
再结婚?池砚舟愣住片刻。
在沈栀意看来是无话反驳她,她扯出一个笑容,“你看,我没有冤枉你吧,你的花言巧语是真多,你是第一个,你是唯一一个,你是最后一个,你对每个女生都这样说,让她们以为自己在你那里是独一无二的那个人。”
结婚这么久以来,池砚舟才发现沈栀意的伶牙俐齿,首次见识到她一下说这么多话。
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对他的误解这么深。
池砚舟大声唤了她的名字,“沈栀意!”
沈栀意扬起声调,抬起下巴,“怎么?池总,是被我戳中痛点了吗?”
男人:“你真行。”
突然,沈栀意惊慌道:“池砚舟,你……你干嘛?”他们现在不太清醒。
她怎么被他困在了怀里,背后是墙,面前是他。
凛冽的荷尔蒙闯入她的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