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一座四层高的红色楼宇矗立城中,朱楼翠瓦,雕梁绣柱,里头灯火辉映,更衬得金碧辉煌,这便是上京最大的风月之所——满春楼。

楼前,各色女子衣着单薄,酥肩半露,倚在窗前搔首弄姿,伸出玉臂挥帕揽客。

“世子,我们在此蹲守一日,已经打听过了,高湛之子乃这满春楼的常客,我们的人在半柱香前看他进去了,小的一直守在此处,并未看见他离开,只怕现在还在里面醉生梦死呢。”

卫粼点头,一侧的薛子明闻言问道:“怀琛,你是怀疑此事与这高成文有关?”

卫粼伸出食指覆在唇前,“先进去一探究竟。”卫粼等人长相出众,

他们一进门,便惹得花娘们争相抛眉弄眼,暗送秋波。

鸨母下楼,含笑迎来,“哎哟,瞧这几位公子气度不凡,绝非等闲之辈!今日光临寒舍,必奉上最好的姑娘扫榻以待。来来,快请入座。”

卫粼伸手制止,“不必,我们是来寻人的,不知可否先随便看看。”

鸨母掩唇而笑,“进了我这满春楼的,基本都是寻人的,不知几位贵客想找什么样儿的,我这儿呀,应有尽有。”

薛子明早已不耐,不想再与之周旋,厉声对她道:“你可知高成文现在何处?”

鸨母闻其语气不善,看其穿着打扮实在不像是普通人,遂敛起笑意,面露难色:“郎君,莫怪奴家没提醒你,这高公子可是刑部尚书之子,不是一般人能招惹的。”

“哦?不知我这薛尚书、薛太傅之子,能否有资格见他刑部尚书之子一面?”

一听是薛尚书之子,鸨母马上调转腔调,堆起笑脸:“老奴有眼无珠,薛公子莫怪,高公子就在二楼雅间,这便带你们过去。”

三人跟随鸨母来至二楼,推开房门,只见里面仅一个小厮在收拾碗筷。

薛子明扬声问道:“高成文人呢?”

“高公子刚刚喝醉,被他家仆从带走,从后门离开了。”

薛子明咬牙切齿,上前抓住小厮衣领,“什么时候离开的?”

“不...不到一盏茶时间。”

卫粼按下薛子明双手,递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他经常来此,你可知多为何事?”

危险解除,小厮心中稍定。闻言心里忍不住白了一眼,进来这里还能干嘛?瞧眼前人通身贵气,不敢拂其颜面,便老实说道:“一般都是喝喝酒,听听歌,唱唱曲儿,再找几个花娘玩玩。”

听歌唱曲?

“听的什么曲子?”

“那听的可多了,不过今日听的是新曲儿,小的只记得开头是什么千金毡,万亩粮......”

薛子明与卫粼对视一眼,转头欲去追那高成文。

鸨母见他们要走,心内嘀咕:哪有男子进了这逍遥窟还不花钱的道理?

连忙拦住几人,“公子既来了,不如喝喝茶酒,听听曲儿再走?说起来,这首新曲儿还是我们满春楼首创的呢!”

卫粼闻言止步,吩咐青阳先去拿人。

“既如此,那便听听吧。”

鸨母喜笑颜开:“好咧,这便给二位贵客奉上最好的雅间!”转头吩咐那小厮:“快去叫莺娘过来。”

两人跟随鸨母,往二楼内里走去,经过一间房屋时,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歌声。

卫粼当即推门闯入,入眼便见一肥头大耳的男子坐于主位,珍馐琼浆铺满桌前,周边围绕着好几位姿色绝妙的花娘,身上还趴着一位贴身敬酒。

看见有人闯入,男子推开身上花娘,发怒斥责:“是那个不长眼的......哟,堂弟,你怎的来了?诶,世子也在?”

薛子明错愕,仔细一瞧,眼前人正是自己的堂兄——薛延。

“来来来,世子快请入座,这真是来得巧不如来得早,我这曲子才刚刚开始。”

卫粼和薛子明被拉至凳上,还没从惊讶中回神。刚坐好,方才躲到一旁的女子悄悄从帐幔下出来。

只见这女子身着一袭玫红纱裙,手抱琵琶。裙下春光乍泄,步态袅袅娉娉,那双眼儿仿佛会勾人儿,妖娆妩媚,身段更是玲珑有致,风情万种。

“莺娘,快,拿出你最好的状态再唱一回,也叫我这二位弟弟领略一番。”

莺娘流落风尘十二载,阅人无数,也不免被眼前二人的容貌震惊到。

这男子一个眉眼风流,潇洒不羁,另一个玉树临风,气质绝尘。这一个更赛一个,平日里呀,可是打着灯笼也难寻,今日倒好,一来还来俩。

莺娘闻言,魅眼眺了一下薛延,“妾自当遵从。”

随即拨动手中琵琶,声如莺啼,悦耳动听:“千金毡,万亩粮......”

刚开口,便被薛子明打断,他朝隔壁的薛延问道:“堂兄,听说这首曲子乃是满春楼首创,你可知出自何人之手?”

薛延闻言咧开嘴角,得意之色一目了然,他慢悠悠喝了一杯酒,方才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不过你只需知晓,这曲子乃我亲手谱写就是。”

“什么?是你?当真是你亲手谱写?”

“当真!比珍珠还....”

薛子明火冒三丈,从凳上跳起,抄起凳子便朝他猪脸砸去......

卫粼也不制止,从袖内取出短笛,笛鸣,不一会儿就有一群披甲带刀的兵卫涌入楼中。

“将满春楼一干人等,押去廷狱待审。”

“是!”

***

大邺廷狱,杨学海坐于主位,高湛和卫粼分坐于两侧。

薛延跪在地上,因为害怕,身上膘肥哆哆嗦嗦抖个不停,脸上还有一圈青红印记。

杨学海一拍桌上醒木,“薛延,谋逆歌谣可是你谱写的?”

“是...不不不,不是我,我没有写过谋逆歌谣。”

“那这曲子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亲手所作?”

薛延脑袋直晃,矢口否认。

杨学海叹气,又朝跪在一旁的女子问道:“你就是春满楼的莺娘?你来说。”

“妾,妾只是听从薛公子之令,将词藻略微润色,然后谱曲而唱,妾是冤枉的,妾一个弱女子,只是听令行事,可不知道什么谋逆啊!”

又伸手拉住薛延衣摆:“薛公子,你救救妾,这词是你亲手交来的,妾只添了韵脚,其余并未改动多少呀~”

“啪”的一声醒木响起,二人被吓一抖,随即规矩的跪好。

“薛延,这词是你亲手所写?”

“不,不是的,我原本只是想扬我薛家贤臣名声,于是在坊间以重金求词,收集了许多文人书生的填词,然后再挑一副好的叫莺娘谱曲,我,我不知这怎会牵扯到谋逆啊!求杨大人明察!”

就在此时,有人来报:“大人,吾等奉命到薛延府中搜寻,寻到大量谋逆歌谣的草稿,另外,还发现薛延书房砖墙内,填满了黄金砖,还有一大箱子的房契田契等等。”

高湛厉声呵道:“大胆薛延!你一吏部主事,怎会有此巨财,大量草稿皆从你家中找出,现如今人赃俱获,你还敢抵赖?”

“不,我是冤枉的,我没有谋逆.......”薛延大骇,慌张不已。

“来人,将这薛延拖下去......”

“且慢!”杨学海出声制止,对卫粼说道:“卫粼,你方才与我说这满春楼,高家公子也在?”

“正是,只不过我们到时,他已离去,我派人拦截并未成功,想必他是听到了风声。”卫粼答道,“那楼内鸨母亦说这歌谣,除了薛延,高成文也日日听唱。”

高湛闻言大怒:“卫粼!现在证据确凿,薛延亲口承认是由他主手填词谱曲,此事就是你们薛卫两家合伙谋逆!你还妄想拖我儿下水?做梦!”

“够了,莫要再吵!此事需呈报圣上,由圣上定夺。”杨学海当机立断,“高大人,令郎既有嫌疑,还望一律同仁,捉拿归案严加审查,莫要包庇。”

高湛冷哼一声:“杨学海!你莫要仗着太子太保的身份,就在此信口开河!我儿......”

杨学海声色俱厉,不容置疑打断道:“我今日是以大理寺的身份前来查案,自当公正严明!你若有异议,可请圣上裁夺,这高成文,今日必须押来廷狱!”

***

翌日,乾清殿内。

案上已摆着案情的来龙去脉以及供词。

“圣上,此案皆是薛延一人所为,词由薛延找人编撰,曲由薛延找人谱成,歌谣更是薛延命满春楼的歌伎唱出,传于市井。薛尚书与秦国公并未参与其中,是被无辜牵连。”杨学海躬身朝圣上辩明原委,此事最好的办法,便是止于一人,莫要再牵扯无辜。

高湛出言反驳:“圣上,薛延一六品官员,怎敢有此狼子野心,散布逆反之言?这背后定有薛尚书和秦国公的手笔!”

“另外,他身为吏部主事,利用官职之便,私自贩卖官爵,受贿敛财,祸害我大邺朝堂。此外还查出其囤积民田,抢占民女,桩桩恶事,天理难容!按我朝律法,数罪并罚,应抄薛家满门,诛九族!”

“高大人,案件你亦参与,所有人证物证皆已盘查清楚,此事与薛尚书和我卫家并无关联,怎可凭借推测,强行按在我们头上!”卫粼胸膛起伏,眸光微冷,似被气急。

转头朝圣上揖手:“圣上,此事除了薛延,高湛之子高成文亦脱不开干系!高成文亲口承认,他日日前往满春楼,听奏此曲。”

高湛又气又急,面红耳热,“圣上,犬子无能愚笨,听歌谣朗朗上口方才多听了几回,此番也是被满春楼那群贱人蛊惑,此事实在与他无关呀!臣对天发誓,臣从未有过逆反之心!”

天子静静坐在龙椅上,看着几人的争执,事情已有眉目,心中亦有裁决,“好了,身为官员之子,不知检点,混迹欢场,再怎么说此曲声名远播,也离不开他的助力。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便打三十大板吧。高湛,你回去要多加管束!”

高湛咬牙,狠狠瞪了卫粼一眼,随即道:“臣遵旨,多谢圣上开恩!”

圣上揉了揉眉间,叹了一口气,“至于薛延之罪,明日早朝再议,你们先退下吧。”

***

满春楼内。

莺娘脱下穿了两日的衣衫,抬腿进入浴桶,将曼妙身段泡入水中,“恶心死了,那牢房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女子掬水细细洗着,玫瑰花瓣顺她的手臂,缓缓滑向尽头,然后落入水中。

帐幔后出来一男子身影,缓缓朝她走去,行至女子背后站定,将双手覆上女子双眼。

女子娇笑连连,“哎呀,别闹了。”

男子双手向下,重力柔弄,眸光幽幽,仔细盯着女子神态。

只见她桃腮柳眼,身前肤色已红白一片,娇滴滴的呻丨吟出声。

再也忍耐不住,一阵水花掠起,男子抱起水中女子,大步朝床榻走去。

自是一番颠鸾倒凤......

事毕。

男子意犹未尽,又亲了一口芳泽,“这事滴水不漏,你做得很好。”

“全靠郎君筹谋得当,郎君之言,妾定牢记于心。妾沦落风尘,非己所愿,为了您,我就算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只愿郎君能明白,妾的一颗真心,全在您身上。”

“我自然明白,我亦是真心待你。”男子轻捏她的翘鼻,“你放心,等此事风声一过,我便与你一道离开上京,娶你为妻。从此天涯海角,双宿双飞。”

莺娘闻言绽开笑颜,双手抚上男子赤丨裸的胸膛,含情脉脉道:“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