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凌晨三点,谢意结束会议。

“一切都是徒劳。”

“什么玩意儿,我们就等着,等着看什么是真正的末日!”

会议室里吵成一团,拍着桌子,扔着文件,个个争得脸红脖子粗,只差真动手了。

警卫员走在谢意的身后,下了楼梯,院子外面的路灯下面,男生颀长身影出现在谢意的视野里。

他估计是等得无聊了,掌心朝上,把几只飞蛾框在捏造出来的小小空间中,他把几只飞蛾捧到眼前,面孔微微仰起,轮廓得了光照,清晰起来,跟小时候一样。

他察觉到有人靠近,扭头朝大门的方向看去,微扬的嘴角放了下来,冷淡又桀骜。

见谢意朝自己走过来,他放了飞蛾,给了对方一个带讥讽意味的敬礼,“上校。”

谢意站到他面前,回了礼,眼睛微红,“吃了吗?”

彼时的云岭,月黑非高,鸟啼兽吟。

吉普车停在一片冷杉林旁的牧场,青草疯长至半人高,沈平安把帐篷从后备箱里拖出来。

梅思达比中午表现得还要惊讶,“你们怎么什么都有?!”

“既然要远行,就要提前做足准备,有问题吗?”

“没问题,但这是末世啊,这不是过日子。”

“帮我撑一下。”

“好嘞。”

乌珩虚弱地靠在车窗里,看着三人搭帐篷的搭帐篷,割草的割草,X靠着他,那只灵缇也缩在他的脚下。

灵缇腹部的伤口已经凝固,身上其他的伤口也都结了痂,乌珩看了一会儿,他试探着,将掌心贴上去。

他重伤未愈,白光温和流出,绵密的刺痛也沿着心脏越发明显。

他一口气将狗和鸟身上的伤全部治愈,整个人仿佛被汗水洗了一遍,头发都变得湿漉漉的。

灵缇仰起头来,萎靡地用舌头舔了舔乌珩的手指。

乌珩眉心一皱。

讨厌狗。

他压下把狗从敞开的车门丢出去的冲动,把手指攥在座椅边沿,“你的主人是先前死的那一个,我们是合作关系。”

“你叫蜀葵?”乌珩在座椅底下找了找,拎出一只水壶,他把水直接倒在瓶盖里,弯腰送到灵缇嘴边。

灵缇应该是渴坏了,立刻狂喝起来。

X蹲在乌珩腿上,恨恨地看着它。

“几岁了?”

回应乌珩的只有沉默。

乌珩又给灵缇倒了一瓶盖水,看着灵缇黑亮的大眼睛,很清澈干净,看起来没有鹦鹉那么多鬼心眼,但他还是喜欢会说话的。

乌珩又给了几大块生肉,分给了X和蜀葵。

X还好,跟着少年没怎么饿过肚子,再苦再累,它吃东西也不猴急,而且还会挑嘴。

可灵缇就大不一样,一两斤的生肉在嘴里直接就滚进了肚子,吃过跟没吃一样,望着乌珩。

乌珩不知道自己喂了多少次,觉醒异能是件值得开心的事情,虽然差点爆体而亡,但只要没死,可能在不久后的未来,死亡会降临,但眼下,利大于弊。

他心情好,不厌其烦地给狗和鸟喂东西吃,X吃得犯恶心,干呕两声,从窗户里钻了出去,灵缇不知饥饿,真是吃到嘴都张不开了。

“嗯?张嘴,不吃了?”

沈平安在车门的正对面蹲着搭帐篷,他一扭头,看见的便是乌珩在逗狗——少年很瘦,光是肉眼看,都能看出他不同于大多数男孩子的轻盈骨骼,什么衣服穿在他的身上都有种散漫沉郁味儿,一种强烈的,不受控感。

此刻他嘴角弯起很不明显的弧度,陌生人大概不知,但只要跟乌珩长久相处过便知道,这是对方心情极好极好的表现。

沈平安也忍不住一笑。

那边的梅思达在拼命割草,割出一小块空地出来,方便搭帐篷睡觉,方便烧火做饭,也免得起了火,把整片牧场给点着了。

总之,不管什么时候,森林防火,人人有责。

“这草……欸,用手割得割到什么时候?”

梅思达扔下刀,他叉着腰,见周围没啥别人,衣服底下的后脊动了动,两对半透明的蜂翅猝然弹出,他身体离开地面。

他的双腿被一枚纺锤形的褐黄黑相间的肚囊给代替,几对蜂脚上挂着冷光粼粼的蜂刺。头颅缩小,由数千个小眼组成的卵圆形复眼几乎占据了他三分之二的头颅,他身上属于人类的特征不断地减少,减少,最后变成了一只彻头彻尾的巨型马蜂。

梅思达振动发达的蜂翅,一头扎进草丛,嗡嗡声响起,坚硬难割的草丛成片地倒下。

“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动物园了?”阮丝莲的声音出现在乌珩耳畔,调侃道,见乌珩没反应,她担心道:“你还好吗?”

“还好。”乌珩拍拍蜀葵的脑袋,“去消食。”

灵缇本来就细瘦,此刻肚子竟然鼓了起来,但它动作仍是敏捷,跳下车后一溜就没影了。

乌珩撑着座椅移动,阮丝莲见状,将手臂递过去。

下车后,乌珩靠在车门上,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一凝,“我头上……”

“还在。”阮丝莲在他话没说完就回答了他,“花苞还在,只是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乌珩垂下头,他唇色浅,血色一旦流失,整个人都变薄了一般,可更加尖锐,一点都没有柔软下去的迹象。

“别多想,”阮丝莲说,“因为我觉得,按照你的性格,不会留着这么一个,特别的东西在自己脑袋上,更重要的是,它会暴露你的身份,但你一直留着它,我觉得它对你而言应该很重要,所以我也有帮你留意。”

“……谢谢。”乌珩仍是不放心地摸了摸,塌了?

他抿了下唇,沉默了会儿,“你帮我绑一下吧。”

“嗯?”

几分钟后,阮丝莲按照乌珩给的方式找到了材料,就是几根拇指长的草棍。

乌珩靠着车门坐下,阮丝莲把他头发小心地扒开,把几根草棍立在他的头顶、花苞茎秆的周围,又将花苞扶起来。

“用什么绑住呢?”需要将草棍和花苞一起绑起来。

乌珩手指试探着摸过去,指腹之中,藤蔓游出,沿着草棍和花苞爬上去,牢牢绑住,还打了个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

阮丝莲看着这诡异的场景,绕到乌珩面前,退后了两步,举起手来,示意道:“你确定要在头上堆这么多东西吗?”

就是对乌珩全肯定的沈平安,过来拿东西看见,也是愣了好久。

“这不好看。”他说。

X蹲在车顶,高喊丑死啦。

乌珩头一次被这么多人否定,他不耐烦地爬车里,躺在后座,一言不发。

“吃饭的时候叫我。”

-

能量在体内以超乎寻常的缓慢速度融合,植物共生体与木系不打不相识,融合消化最迅速也相宜,光系能量就要慢上许多。

乌珩没有睡觉,他在没有光线的后座,看着自己的左右手掌,一边亮起绿芒,一边是暖白光。

光对应的是暗,他刚刚已经在蜀葵和X的身上实验过,有治愈功能,再回忆起之前在山顶上那些人因为靠近便成了灰烬,所以它也有攻击力。

那木系,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木生火……他突然坐起来。

乌珩咳嗽着出现在空间,他把掌心里咳出的血随手抹喂给了墙壁上的虞美人,走到了林梦之面前。

“看,我的小拇指好了!”林梦之翘着一根小拇指,兴奋朝乌珩展示道。

乌珩在他面前蹲了下来,“我觉醒了双系异能。”

林梦之听不懂,“什么意思?双系是什么异能?”

“……”乌珩嫌费劲,他在地上坐下,缓慢道,“就是同时拥有两种异能。”

林梦之呆了半天,他张大了嘴,“这么牛逼?!你不已经有了变异植物了吗?怎么又来一个?”

“不包括变异植物,是除了变异植物,新的两种,木系,和光系。”乌珩其实心底清楚,这种近乎于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最终都要他本人来还债,人类的身体也不可能承受住这么巨大的能量。

“植物不就是木系吗?”林梦之越听越糊涂了。

看在对方是梦之的份上。乌珩安抚着自己。

“植物是木的属性。”

“阿珩我不明白。”

“两者的区别在于,”乌珩按住发疼的胸口,继续道,“前面我只有一株变异植物可以用,现在我可以操控所有植物,所有木属性的生物,还……”

“行了行了别说了,你脸色好差,我已经明白了,牛逼牛逼!”林梦之只觉得自己的靠山又高耸了几丈,他就是没办法跳起来为发小喝彩,只能叫唤。

“不过光系又是干嘛的?你怎么一下觉醒两种?难怪你看起来虚成这样,之前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乌珩没有精力再讲述下去,他轻描淡写让林梦之闭嘴,然后将两只手掌都按在了林梦之的胸膛上。

“梦之,怕死吗?”他垂眼,忽然问。

林梦之虽然不知道发小要干嘛,但态度很坚决,“怕!”

“我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叶教授说过,没有植物共生体能活得长久,我不一定成为例外。现在,虽然我能同时使用两种异能,但它们还没有互相接纳,作为宿主,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坚持过这一关。”

木生火,光生万物,两种温润的能量自乌珩体内输送给林梦之,林梦之皱巴巴的皮肤肉眼可见的开始抻平,新生的骨骼与血肉开始自心脏处延伸。

林梦之体内又痒又痛,他瞪大眼睛,瞳孔都在震颤,他不聪明的脑袋终于聪明了一回。

“住手!老子不要你救!陈医生就能把我修好!”他一开口就是哭腔,但他根本动不了,还连乌珩的一根手指头都反抗不过。

乌珩眉眼平静,语气自始至终的四平八稳,“你干什么?我又不一定会死。”

林梦之发现自己能喘气了,他瞪着乌珩,喘得像头水牛。

“但在这种可能性被证实之前,我不想浪费好不容易觉醒的异能。”乌珩又道,像是给了林梦之当头一棒。

“不用想太多,我不是在为乌芷赎罪,你好了之后,想杀还是想算了,都是你的自由,我不会插手,如果需要帮忙,我……”

“我不需要,”林梦之吼道,气又泄了,“乌芷又不是外人。”

“我小时候还给她饭里藏石子把她牙齿给嘣了,她哭了好久,也没给你爸妈告我的状,问她门牙怎么没了,她说自己早熟,换牙也换得早。”

“幸亏她没说,她要说了,你爸不得把我打个半死,我奶要拦着,他指不定连我奶一块打。”

“……”

“而且你以前挨打,她总是从你妈手里跑掉,来找我救命,我挨我奶奶的揍,她也帮忙挡过,我奶奶那扫帚可不是盖的,一扫帚能让我腿青个把星期。”

“阿珩,老子就不是记仇的人,如果是,乌芷小时候估计就被我绑在自行车后座上丢湖里去了。”

又过了良久。

林梦之突然冷哼一声,“……你以为我看见你鼻青脸肿的时候,就没想过杀了她吗?”

“你以为你总是对我爱答不理,我真的就一点不满都没有?”

“但我也乐意为了你俩豁出命去干!”

乌珩眼神挡在了细长浓密的睫毛下面,他轻轻说了句我也是。

林梦之很有成就感,很少有他讲一大堆,发小附和的时候。

但好像有哪里不对。

“你对我还有不满?!!!”

乌珩稍一抬眼,脊背也比之前直了一分。

“你小时候总让我帮你写作业。”

“逃学让我帮你打掩护,最后被奶奶一块打手心。”

“拉我去网吧害我被高年级抢走了一个星期的零花钱。”

“学做饭让我试吃最后食物中毒被120拉走。”

“挺多的,还要我继续说吗?”

林梦之张大了嘴巴,不停地哇塞,“这么记仇,你等着,我出去就把乌芷剁成肉泥。”

“她不在,跑了。”

林梦之正想问跑哪儿去了,就看见眼前红影一闪,滴答一声。

乌珩流鼻血了。

林梦之顿时拼命大叫,“草草草,停停停,斯多普斯多普!”

乌珩刚刚跟林梦之聊天转移了片刻的注意力,其实浑身早已经被剧痛贯穿,他仿佛能感觉到心脏在像瓷器一样,裂开一条条缝,被分割成一块一块。

脊椎在一块块地散开,胸椎将肋骨都震离了骨柄,一股甜腥味翻涌上了口中,乌珩吐出口血来,脸色惨如白纸。

“陈医生陈医生,别喂尼玛的鸡了,赶紧过来,快快快,把他拉走,可以了可以了!”

陈医生穿着工装,端着塑料盆走来,摇摇头,“医护人员非紧急避险人员,恕我无能为力。”

“他又不是医生!”

“志愿者。”

“我&*……&%¥*……))%%……¥……”

“你他妈傻逼是不是?”林梦之急中生智,“你玩命把自己玩死了我跟陈医生还在空间里呢,不得都给你陪葬?!”

乌珩眼中的疯狂这才褪去一丝。

这倒是。

他还有那么多鸡和羊。

“那就先救到这里。”乌珩缓和了气息与能量,他收回手,在旁边吐出口血,他面不改色地回头,“你试试看,能不能动,能动了就出去,这里面不适合活人待。”

“我试试。”

就还有左腿的骨头没有长出来。

“出去出去,我在这儿快无聊死了,陈医生又臭,又馋……”

-

执法者办公楼灯火通明,四周狂风大作,气温在两个小时内骤降,所有人都绷紧了心弦。

“石核,不见了?”生姜摊开掌心,一张蓝色的大网在会议桌上铺展开,千丝万缕,它们像血管一样,在流动,也在搏动。

吴典看窦露和薛慎面露疑惑,主动道:“这是他的异能,传导与信号,可以监控国内所有位置的能量波动,能量越强,信号线就越粗,反之就越细,也可以没有。”

“那石核是什么?”

“石核是我们队员两个月前发现的一枚隐含巨大能量的自然石体,检测它来自于六十亿前的地球,石体内的能量……你们几位加起来乘以一百,都——”吴典没有说下去,那太伤人心,也太夸张。

窦露:“我们太菜了。”

“不是你们的问题,它生长的时间太久,哪怕是我们,要真的与它抗衡,也非死即伤。”

“我们的专家和它所在基地附近的专家都前去实地考察过,无法摘除不说,还有人因此受了重伤。不过,我们并没有因为它的强大就禁止其他人前去勘测获取,人类已经保护不了地球上的任何生物,人类只能保护人类自身。”

窦露听到人类人类的就烦,人就人,人类什么人类,她只问出自己不明白的地方,“刚刚生姜说它不见了,它被人取走了?”

薛屺终于发声,他竖起两个大拇指,“好牛,真的牛!”

“得知道是谁干的才行。”吴典后面的一个青年坐在窗台上说道,他旁边正是在低头玩空间的谢崇宜。

“抓他?不是说不管吗?”薛屺道。

“得把事情原委弄清楚了写报告啊,还得实地考察确认,最重要的是,获得了如此强大能量的人,怎么能不录为己用呢?”生姜说完,手掌按在流萤基地旁的那一处山脉上的某一点,它被放大,放大,放大,最后传出模糊的影像。

一条狗正在撕咬啃噬一个女人的尸体。

“好多尸体,这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条狗吃了这个女人就跑了?”窦露凑近,觉得太模糊了。

“可以回放,信号就是科技。”生姜微微一笑,手中光芒旋转,“你要知道,网络在任何时候都存在,窦露,你的异能也可以这么使用。”

影像倒回了几个小时之前。

“这就是石核吗?没有人啊?是不是倒太多了?”

“来了。”

一抹青翠的绿色从山下攀爬了上来。

薛慎推了推眼镜,瞥了眼窗台上不问世事的谢崇宜,“这叶子有点眼熟啊。”

“哪儿眼熟?”窦露都没看出来那是叶子。

直到绿植铺天盖地,将镜头都糊住了,让窦露还没消气的人出现在画面里,她一下从桌子上直起腰,黑着脸。

薛屺跟画面里的人没什么私人恩怨,他抬手指着,说:“这不乌珩他们吗?”

谢崇宜手中空间一滞,瞬时消散,他将腿抻直,踩实地面,绕了一圈,“有点渴。”

吴典早看不惯他不管不问关键时刻就这里疼那里痒的做派,说:“水在楼下。”

谢崇宜漫不经心说了句知道了,却没有下楼去倒水。

他走到生姜身旁,双手撑着桌面,眯起眸子,看着浮在网络上的画面。

少年头上果然有个小花苞,就是还没绽开。

又换了衣裳,又是名牌,对方在汉州到底偷拿了多少衣服?

又在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谢崇宜面上平静,甚至散漫,眼梢却流出一丝一缕的冷意,他几根手指在桌沿底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

其他人的反应却跟男生截然不同。

薛屺瞪大双眼,趴在桌子上,“乌珩好厉害啊我靠!”

“跟着你们京州真的会有前途吗?”窦露摸着下巴。

“他的出手方式其实很有借鉴意义,”吴典示意生姜暂停,“都过来看看。”

吴典出声后,办公室里的其他人才围过来。

画面中,少年被击飞出去好几次,最后一次甚至连人带鸟一起掉进了茂密的森林当中,接着便是末世随处可见的抢夺滥杀乱象,山下,少年与鸟跌下去的那个位置,绿光缓慢亮起,只是没有人注意到。

“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有能量进入了他的体内。”吴典用红外线在上面点了点。

乌珩再次出现时,窦露身后一个男生摇头叹息,“我的人生如果能有这么一次帅气的出场,死而无憾~”

吴典朝他看过去,目光淡淡的,男生忙拍了拍嘴巴。

整段影像的时间不长,画面模糊粗糙,像是老电视机里铺满了雪花点的画质,十分古老,但已经足够他们了解全部过程了。

生姜收起信号网,耸耸肩,若无其事地走到窗户边上站着,“如果是他,那就没办法了。”

“你们认识?”

“小谢的,玩伴。”

“那为什么不跟着小谢一块儿来京州,这几个不都来了?这么厉害不干点实事多浪费。”

生姜本想如实说,心思一转,话到嘴边,变成了,“没办法,我们小谢对人家来说,还差点吸引力,所以他就没来呀。”

谢崇宜不吃这一套。

但他确实不高兴了,不过不是因为生姜的话。

少顷,他薄薄的眼皮凝了霜一般缓慢地掀起,漫不经心的笑意盖住了眼底的寒意,他朝生姜勾勾手指,“小哥,借你异能给我用用。”

好几个了解男生的人一见对方这表情,便知道,坏水又憋不住了。

-

远在千里之外的小队,今晚的晚餐是羊肉和蛇肉火锅,蔬菜便是林间采的一盆野果子,有好些他们小时候还吃过,晒了几天的太阳,水分不足,但格外的甜。

火锅支在帐篷里,蓬顶开了个口方便散气,狂风把帐篷吹得哗哗啦啦巨响,X团在被子里已经睡着了,而蜀葵消食还没有回来。

乌珩不算饿,胃口也不佳,他捧着一碗羊肉汤,小口小口地啜饮。

肉香四溢,锅底翻滚,其他四人围着锅炉吃得酣畅淋漓。

“降温了好啊,降温了正好赶路。”林梦之吸溜着鼻涕,给嘴里塞了满满的一口肉,“这几天可苦死我了,终于能吃东西了。”

“陈医生那个没用的,还总把脑袋伸进我肚子里翻,我有时候都感觉到它把口水流我肚子里了。”

沈平安本来还在听他说,到这里打断了林梦之,“吃饭,别恶心。”

“我都被陈医生恶心好几天了,”林梦之嘟囔着,望着梅思达,“你是马蜂?公的母的?”

“……”

沈平安和阮丝莲都捧着碗低笑起来,梅思达红着脸,林梦之也顿觉这个问题好像很多余,他爆笑起来,“公的公的,我刚刚以为变动物能会有点不一样,万一母的呢?”

乌珩也靠着帐篷微笑。

只是,他的笑意只持续了两三秒钟,便凝在了脸上。

有一股陌生而熟悉的能量在帐篷外悄然出现。

“帐篷里热,我出去吃。”乌珩起身,走的时候,却顺手把碗筷放到了门边的凳子上。

乌珩手中拎着一把匕首,他围着帐篷走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他疑惑地观察四周,他确定自己的感应不会出错。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草丛传来异动。

乌珩静静地面朝着草丛的方向。

一抹白色闪现——灵缇一下就从中跃了出来,它肚子比之前更鼓了。

它现在是正常灵缇的大小,乌珩在它面前蹲下来,嗅了嗅它的嘴,他目光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对方,“你吃人了。”他肯定道。

被人类这样看着,灵缇将尾巴夹了起来。

“进去吧。”乌珩不在意这种小事,让出路,让灵缇钻进了帐篷。

帐篷内传来众人的惊呼,林梦之第一次跟灵缇见面,哇哇嗷嗷的声音最响亮。

乌珩也正想回到帐篷,后脑勺却突然感觉到了一点尖刻的疼痛,他抬起手,试图去摸索,一道熟悉的嗓音,危险地从身后传来,“不,许,动。”

脑海里还没出现身份,乌珩的心就跟着颤抖了三下。

“班长?”

可惜那边的声音没有回答少年的问题,而是继续冷淡而又官方地说:“姓名,乌珩;性别,男;身份,蓝星普通公民;年龄,18;职业,学生。”

“所犯罪行:偷盗国家财物。”

“申请逮捕:是。”

“予以审问:是。”

“逮捕人:谢崇宜。”

“审问人:谢崇宜。”

“通过人,”对方刻意停顿,嗓音压低,就像在贴着乌珩耳朵说话,“谢崇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