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哈。

“我所说的虞美人,他是人。”换成飞机上的其他人说自己是精神病,谢崇宜早已经把人从飞机上丢下去了。

叶教授一听,将谢崇宜看得更仔细,“你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妄想症状?末世之前还是之后?如果是之后,可以考虑是不是受了变异植物的精神攻击?”

“精神攻击?”谢崇宜垂眼,笑意从微挑的眼梢流泻而出,“算是吧。”

“那就对了,”叶教授深以为然,“许多本身就具有药用价值的植物在变异之后,作用浓度过高,哪怕它处于无意识状态,也有概率对过路人造成明显的影响。”

“我看你眼神还还清明,影响可能是暂时的,到了京州,你找专科人士再给你细看,我本人主攻的方向是植物学,医学方面未有多少涉及。”

谢崇宜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如果一个植物共生体,他是人,但是他开花了,他要把他的花送给我,代表了什么?”

叶教授这时候才正色,但也没特别正——不管是什么类型的精神疾病,刺激对方都不算是利己利他的正向手段。

“哦?这类情况我还未曾遇到过,就目前我得到并且整理过后的数据来看,还没有植物共生体坚持到开花这一阶段,如果植物共生体真的出现了你所说的行为,那么也不可能是植物自我意识的催发,该行为大抵就是作为植物宿主的人类本身朝你做出的。”

“大概人与人之间的日常行为,爱人、亲人、朋友,哪怕是路人,都可以互相赠花,不用想太多。”叶教授说完,便埋头继续去研究手中的数据。

爱人?亲人?朋友?路人?一个不如一个。

谢崇宜朝柔软的椅背里深陷进去,他看着窗外白晃晃的云层,乌珩的脸从清晰转为模糊,云层蒙上暗沉血色。

“小谢!”生姜最先发现谢崇宜的异常,他翻身从单人床上坐起,手中攥着一支针剂就朝前面奔去。

但来不及了。

砰!哗啦!

直升机的舱壁被一只通体漆黑的触角直接刺穿,巨大的气流窜进机舱内,机舱里顿时人仰马翻。

生姜被气流顶飞出去,他手臂接住飞起来的薛屺,将他丢给薛慎,看向窦露,“保护叶教授!”

叶教授挨着谢崇宜,遭受到的震荡反而最小,他扶住眼镜腿和座椅扶手,还往近了凑,只见谢崇宜的右眼眼周几只虫镰从里伸了出来,羽毛一样的触角轻柔婉约的晃动,另一只完好的红瞳,一瞬不瞬地看着面前靠近的人类。

“你这个,你这,”叶教授激动起来,“你先别动,我采个样,你这品种我那老同学想必都没见过。”老人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枚拳头大的相机,对准了谢崇宜。

“咔嚓”

谢崇宜眯了一下眼睛。

一只红瞳在叶教授头顶显出,但他还全然不知,瞳孔如流云旋转,虫足率先探出一对,接着才是头颅,它的下颚兴奋地震颤着。

吴典一把便捞走了叶教授,哐当一声,将谢崇宜重重撞击在舱壁上,“针给我。”

生姜把针剂丢过去。

就在这一瞬间,一只虫子从谢崇宜眼中跃出,一口就咬在了吴典的脸上。

吴典只是微微皱眉,手中毫不犹豫,针管刺穿谢崇宜颈部皮肤,他按下注射器,直至针管内的药剂一滴不剩。

瞳孔、虫足都缓缓收了回去,生姜用异能封住舱壁上的窟窿,呼呼风声消失殆尽,驾驶员在前面高声问:“后边发生什么了?!”

“没事。”吴典收了针剂,把半昏迷的谢崇宜安置回座位上,跟叶教授互换了位置。

机舱里摔得七荤八素的众人慢慢回神归位,将地上四散的文件和杂物也全部拾了起来。

薛慎把薛屺放到窦露旁边,弯腰捡起了一枚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滚过来的针套,他将针套捏进掌心,朝吴典走过去。

“老谢怎么回事?”

“跟你们无关。”吴典给谢崇宜系好安全带。

“怎么会跟我们无关呢?我们是兄弟啊。”薛屺苍白着一张脸,他以前在昆虫馆兼职,见过不知道多少虫子,但刚刚那样的,他从未见过。

生姜靠坐在一张茶几上,一哂,“反正小谢活不了多久就是了,这个世界变得越美好,他的状态就会越糟糕。”

“你们只需要珍惜眼下,其他的别问,也别管,你们也管不了。”

窦露张了张嘴,不可置信,“怎么可能?班长可是双系异能……”

“没有人会同时拥有两种异能,心脏会直接爆掉的。”

“那班长……”

“他骗你们的,他的异能就是空间系,没有别的,另一种不是异能,是本身就存在于他体内的能量,这点我、吴典和小谢一样,但不一样的是,我没有异能。”生姜耐心地解释着,在看见少女的眼泪后,他叹了口气,“现在哭是不是有点早了?”

“为什么会这样?”薛慎问道。

“如果说我们所有人体内的能量都是正向的话,那么小谢体内就是负向能量,末世爆发出的能量含带的杂质,也就是暗物质、污染源,我们将它命名为病毒。”

“我们清除不了它,而小谢恰好又是它的本体,它吸收的能量杂质越多,小谢也会越强大,但是小谢一定会在未来某一天,被它占据身体。”

“寄生?”薛慎沉声问。

“不,不是寄生,他们是一体的,嗯……相当于双重人格,你们可以这么理解。”

“那岂不是就不会死了?”窦露觉得,只要不死就行,好死不如赖活着嘛。

“不,小谢才是主导这具身体的人,如果他的意识消失了,那污染物也活不了几天,”生姜说着,嘴角忽然怪异地弯了一下,“所以,极个别人一直很希望小谢在清理掉所有污染源后自我了结,以绝后患。”

“我草!”窦露一下站了起来,又被直升机震得坐了回去,她又站起来,“你们黑社会啊!”

生姜无奈道:“这项提议连初审都没过,无一人赞成。”

谢崇宜已经彻底昏迷过去了,生姜看了他一会儿之后,微微朝后面的众人倾腰,“差不多就是这些了,希望你们不要去跟小谢谈论这件事,他不爱听。”

“还有一点就是,希望大家可以跟我一起撮合小谢和你们那位名叫乌珩的同学,拜托了。”

窦露一头雾水,好奇怪的请求,她问道:“为什么要撮合?”

薛屺也说:“他们关系本来就很好,不需要撮合。”

生姜恼火地“嘶”了一声。

“好的。”薛慎的声音从最后面传来。

生姜与男生撞上目光,同时知道了彼此都是明白人,两人相视一笑。

-

吉普车无法再往前行驶,几人下了车,看着幽深到发黑的丛林。

沈平安将轮胎牢牢固定,藤蔓担任看家护院的任务。

“进去大概还有多远?”梅思达问道。

三人在前面回头,无言地注视着梅思达。

梅思达顿觉自己不该问,“对不起,忘了你们是外地人,我才是本地人。”

“那进去大概还有多远?”

“……”沈平安估计着,“二十公里左右。”

“那我们需要带上一些食物和水。”阮丝莲返回去,从后备箱里找出几只昨天晚上买的帆布口袋,给里面各装上了水和一些干粮,“我们一人背一个。”

背上行李,各自拿上称手的武器,一头扎进了密林之中。

林中宛如天黑时光,苔藓泛滥着星星点点的水光,溪流声不绝于耳。

“注意脚下,这些苔藓吸饱了水,踩上去容易滑倒。”沈平安跟后面的人说。

“滑滑滑。”X蹲在他的头上仿声。

“你们以前到这种地方来过吗?”梅思达问道。

“我很少出去旅游。”沈平安说,“家里有老人,离不开人,不过云岭很出名,我在纪录片里看过。”

“我也没有来云岭玩过,我以前喜欢去迪士尼那些地方,顶多再去海滨城市走一走。”阮丝莲说。

乌珩落后他们很远,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他没有闲聊的心情,在一处好几道溪流汇成的水塘边上蹲了下来。

他把细白的手臂伸进了水塘,水凉得惊人,指腹旁一抹湿滑擦过,他反手便握住。

一条黑色的水蛇,它被握住七寸,身躯有力地缠住人类的手腕和臂膀,蛇信子直往乌珩脸上舔。

乌珩舔了舔唇瓣,张口。

阮丝莲回头看时,乌珩正将蛇尾巴像扔妙脆角一样扔进嘴里,她闭了闭眼,佯装没看见。

她没想到X也跟她一样瞪着眼睛看着后面。

“别害怕,阿珩他……”阮丝莲正想要安抚这只仿佛受到惊吓的小动物。

“偷吃!”X怒不可遏地叫喊。

少年在水塘边起身,他腿长,比之前还长高了不少,用亭亭玉立形容也不为过,几步边跨到了他们身后。

“这里的水质比外面的好,食物的味道也更好,可能是跟他说的石核有关。”

沈平安闻言,蹲下来捧了水喂了一口到嘴里,“有甜味。”

阮丝莲也想试一下,但被沈平安制止了,“我跟乌珩体质特殊,你当心寄生虫。”

X管他那么多,还在长着翅膀大喊偷吃。

“它竟能将这几十里地都滋养着,所以那石核当中或许真的藏着我们都难以招架住的能量。”

阮丝莲想了想,说:“既然能滋养树林和溪水,就说明它不是有害的,它对我们有利。”

“取得它,异能说不定会有一个超乎寻常的提升。”梅思达说,“难怪基地里那么多人前仆后继地到这里来,我们基地的负责人还三令五申,不许把这里的秘密说出去。”

“不许说?”

“嗯嗯,不许说,不过不是因为什么好东西要自己藏着这样的原因,负责人是担心外地人跑进来乱扔垃圾乱砍乱伐乱挖,破坏云岭的生态环境。”

“……好吧。”

“很棒。”阮丝莲朝梅思达竖了竖大拇指。

继续行进。

持续深入了四五公里后,光亮消失了一大半,要不看时间,都难以判断眼下的具体时刻。

“咕咕。”

“嘎嘎”

“唧唧”

或远或近,各种各样的动物鸣叫在耳边不断回响,头顶的树冠也被风吹得微微晃动,空气里的温度居然让人感觉到冷意了。

此处的苔藓生得比外面的漂亮,几乎没有稀薄贫瘠的地方,一个个都长满了,看上去毛绒绒的,踩上去更是一唧一唧地冒出水,远看,像一只只墨绿的水母脑袋。

“啊!!!!!”一道尖叫声从远处传来。

“谁让你弄它的!”

“尾巴打湿了会得皮肤病的!”

“变异狗也是狗!”

“有人。”沈平安朝声音的方向扫了一眼,“四男两女还有一只灵缇。”

“可能也是冲那石核去的,几乎每天都有不低于10波人冲上去,不过直到现在都没有人能成功把它挖出来。”梅思达说。

乌珩埋头往前走,X担心他又偷吃,一步不落地跟着他。

两队人马在走出苔藓森林的时候碰上头,林间林外完全是两种极端气温,一个凉意森森,一个热浪滚滚。天幕已经暗下来,嶙峋山棱之上,星芒点缀其间。

两边人本都没有打招呼的意思,但旁边那几人打量着打量着,忽然看见了眼熟的人。

“梅思达!你竟然没死!”一个胖男人惊叫道,“你怎么没死?”

梅思达在乌珩的队伍中,这时候也不会浪费时间在竞争者身上,他走得气喘吁吁,只横了那些人一眼。

“你白我干什么?我是不是一早跟你说过,你那对象靠不住,那面相就不是个能跟着你吃苦的,好些人都知道他跟守卫队的大队长搞在了一起,就你不知道。”

“不过啊,你习惯就好了,现在大家不都乱搞么,要有人愿意跟我搞,我也搞。”胖男人把衣服撩起来擦脸,肚子上都淌满了汗水。

梅思达早已经猜到了小时心思已经不在自己身上,但被旁人点破,他心中越发苦不堪言。

阮丝莲给他递上一小瓶水,“都已经过去了,向前看。”

乌珩也在这时候莫名慢下了脚步,他走在了梅思达旁边,“你们怎么在一起的?”

梅思达一愣,说:“高中同学,高中就在一起了,一直到大学毕业,末世降临。”

“你表的白?”乌珩偏头问。

“不是,是小时给我表的白。”

乌珩更疑惑,“他向你表白,为什么他又先不喜欢你?”

梅思达苦笑,“小时一直就是这样,看起来没有主见,习惯依赖别人,其实不管做什么事情,他都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一方,在不在一起都是他说了算。”

“哦,”乌珩点点头,只抓懂点,“先说喜欢,不代表一直喜欢,是么?”

“差不多吧。”

乌珩面无表情地继续走到了队伍最前方。

就在这期间,X跟对面那只灵缇的眼神互殴已经到了白热化,X屏住呼吸,翅膀紧缩,灵缇也是步伐僵硬,不知道是谁先动的,两道灰影陡然脱离队伍,炮弹一样相撞撕打在了一起。

“靠。”沈平安看着纷飞的羽毛和犬类的小绒毛,还有一狗一鸟的嘶吼声,他奔过去。

对面的狗主人也啊地叫了一声,瞬移到了战地。

乱石迸溅,尘土漫天,一狗一鸟都变大了体型,宛若两头怪兽在缠斗,灵异动嘴撕咬,X用铁钩一样的爪子朝它的眼睛和后背扑抓,早就发育得犹如斧头弯刀的鸟喙更是一嘴一口肉。

灵缇的惨叫声越发凄厉。

“喂,你们管管你们的鸟啊!”女生一靠近,就被鹦鹉翅膀扇得滚出去。

乌珩悄无声息出现在了被撕咬得满地的藤蔓之上,他翻身一脚,将灵缇踹出陡峭之内。

灵缇惨叫一声,四爪并用,才没滚下山壁。

X呼呼喘着粗气,脖子上一个大豁口朝外淌着鲜红的血,但它不叫,因为算是打赢了。

灵缇的状况要惨烈些许,身上和头上都被抓出了不少血沟,眼皮更是缺了一块,它猩红着眼睛,也不肯退缩,呲牙咧嘴,还想往前冲,只是被主人拦住了。

女生扭头看了眼自己的狗,心疼坏了,“你们的鸟怎么这样?”

乌珩抿了抿唇:“你没牵绳。”

女生没想到自己得到的是这个回答,旁边队友围过来安慰也没能使她冷静,她气得捏着拳头咬着牙尖叫,然后红着眼睛质问,“你就牵绳了?”

沈平安担心乌珩把人直接气死在这里,走上前,“它们都是变异动物,战力不比人类弱,不需要主人来为他们主持公道,输赢自负,也是对它们的尊重。”

“可是我狗伤这么重,天这么热,要是伤口感染了,它会死的。”女生满手都是血。

“我说了,”沈平安目光冷漠,一字一顿,“输赢自负。”

“我才懒得管那么多!”女生说着,手中就惊现火光,但她还没来得将异能驶出去,她后面的灵缇就用嘴包住了她的头。

“……”

“让你别生气啦,别打啦,它认输啦。”女生朋友跑了过去。

女生收了异能,使劲把头从狗嘴里拔出来,转身抱着狗呜呜地哭了起来。

X看着这一幕,也张开翅膀,从后面用翅膀把乌珩搂住,仰起头,张着嘴,“呜呜,呜呜,呜呜。”

“……”乌珩沉默半晌,抬手摸下来一道鸟脖子上的鲜血,还带着羽根的容貌,他仿佛也理解了那女生为什么气得又叫又哭,“疼不疼?”他仰头问。

鸟身一震。

X选择低头,把乌珩的头包进了嘴里。

作者有话说:

X:比我聪明的不会飞,比我会飞的没我聪明[墨镜][墨镜][墨镜]

乌珩——小鬼蛇变鸟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