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城区23街站点即将抵达，前往联合健康集团大厦的乘客请在本站做好下车准备……”
40分钟后，随着速轨报站，岑汞跟着陆续的人流下了车。
脚下是一片不知道由什么材料铺成的哑黑地面，各色滚动的全息电子路标在黑色背景下一路延伸至各个方向。
岑汞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抬头。她的目的地就在眼前，巨大的光之塔，她在速轨上堪堪仰视的利维坦巨兽。
……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岑汞深吸了一口气，在给自己做好心里建设后，才迈开步伐跟着地上的电子路标一路进入公司楼体。只不过在进入大门那一刻，扫描的红光笼罩她整个人身上时，她还是明显能感觉自己的小腿肚在疯狂打颤。
“三级员工岑汞，欢迎加入联合健康集团。”
扫描完成，空气忽然奇异的扭曲起来，一道全息投影落至岑汞面前。
银发银眼，一个有着绝对符合人类审美的精致面孔和高挑身材的虚拟AI正微微弯腰，对她露出微笑：“我是安卓，请跟从引导尽快前往44层危机管理部完成您的入职报道。”
岑汞僵硬地点了点头，继续跟着脚下的地面引导在无边无际的大厦空间内穿行。直到她进入电梯，冰冷的金属门关合，她才抬手摸了摸鼻尖。
她嗅到了对方身上传来的味道，一种近乎“人”的气味。
电梯停在44层，岑汞沿着走廊经过一扇又一扇的门。期间有穿着统一制服，佩戴公司徽章的员工与她不断擦肩，但都没有一人朝她投来眼神。
她最后停在了一间会议室门口，刚站定，一个温和平静的声音便从内传出：“进来。”
岑汞一顿，旋即又快速放松身体，走进会议室。
会议室内里整个空间呈现一种金属质感的未来冷淡风，一个留着干练深棕短发，身着黑色制服的女性正坐在她正前方位置。见她进来，对方的视线穿过悬浮在会议室中央的全息幕，落到她身上，眉头微皱：“岑汞？”
岑汞原地点头：“我是。”
“……”温尔辛沉默了一瞬，才对她说道，“随便找个位置坐，不用拘泥。”
岑汞选择坐在与对方对侧的下方位。
见她入座，温尔辛也从手边调出了她的资料。
“先自我介绍下，我是温尔辛，第三小队队长。”她说，“主宰向我推送了你的入队通知，但老实说，你和我想要的人选差距很大。”
温尔辛开门见山，言辞犀利：“你的资料上显示你的上一份工作是井下安全员，我向公司申请的则是小队主攻手，必要时刻还需要负责重火力支援，你确定你的岗位方向是正确的吗？我不认为你适合我的小队。”
温尔辛并非刻意刁难。
选择正确合适的队员，是她身为队长的责任之一。在她看来，眼前的岑汞远谈不上正确。过度消瘦的体格，糟糕的身体素质与自我管理对于危机管理部门的成员来说简直是致命的，他们几乎就是一群靠身体机能吃饭的家伙。
就算是后期的义体植入，也要有一定机体耐抗性才行，温尔辛想不出眼前这人是怎么通过“主宰”的资格筛选的。
作为队长的温尔辛感觉头大，岑汞也没好到哪里去。光是小队主攻手和重火力支援这俩彪悍至极的词，就直接将她砸懵，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干脆保持沉默，装起了鸵鸟。
会议室一时间陷入迷之沉默，只剩下中央的全息屏在静静滚动着公司的巨幅logo，一条头尾相咬的衔尾蛇。
最后还是温尔辛打破了沉默，只见她有些无奈地捏了捏眉心，看向她道：“……一个月的试岗期，如果不合适，我会向公司提出更换申请，另外。”
岑汞下意识挺直了背，等待对方接下来的话。
“先去数据部做个全面采集。”温尔辛问她，“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岑汞闻言，有些窘迫地开口：“队长，公司管吃吗？”
这是目前她最在意也最迫切的需求。
一次性支付了两年的房租，再加上路上交通费之类，岑汞的存款余额所剩无几。甚至后续因为要抵扣之前的医疗费用，她往后每个月还有没有工资入手都还是个未知数，食物支出对现在的她来说成了一笔不小的开支压力，自然是省则省。
温尔辛手指敲了敲桌面，对她话里的窘迫并未表露嘲笑，只是回答道：“管吃不管住，不过可以申请公司的租房补贴。一个月试岗合格后，你可以直接向‘主宰’提出申请。”
“那太好了，谢谢你队长！”岑汞面露喜色。
温尔辛见状点了点头，微皱的眉心却没有松下来。
“队长，你叫我？”这时，会议室的门再次打开，一个茶发褐眼的年轻人斜靠在门口，一身同样的黑色制服，胸口位置别着一枚同样的衔尾蛇徽章。
“嗯，周活，你带她去趟数据部做个采集，顺便熟悉下我们小队的情况。”温尔辛看向来人，“今天你没排外勤，那就带带新人。”
“看来这就是我们队未来的主攻手了。”周活抬手，语气熟络地打了个招呼，“周活，第三小队火力支援兼副队长，后方戒备专家。”
“岑汞。”岑汞也回了个友好笑容。
“走吧，我先带你去数据部。”周活说着就转身招呼她跟上。
“那我先走了，队长。”岑汞和温尔辛说了一声，跟着走出会议室。
走廊外，全息引导分秒不差地出现在两人脚下。周活见她目光不时瞥过地面，便主动说道：“这是主宰，是管理这座总部大楼的三代人工智能，总部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靠它调度运转。相信我，没有它的存在，这栋楼里三分之二的人都会丧失行动能力，彻底乱套。”
“安卓也是吗？”岑汞好奇问。
“算也不算吧。”周活回答，“安卓是公司近期推出的第四代虚拟恋人，还在内部测试中，没有正式上市。不过在这栋大厦里，‘她’归属于主宰的一部分，负责一些引导和基础服务内容。”
“我刚刚在安卓身上闻到了一种味道……”岑汞想了想，还是说出自己的疑惑，“很特别的味道。”
“有多特别？”周活停下看了她一眼，语调里带上了某种意味深长的调侃，“沉迷其中，无法自拔的特别？”
岑汞：“……？”
“我没在开玩笑。”周活耸了耸肩，抬手示意她去看金属墙面上极细的隐蓝光线，“整个公司都安装了感应线，除了捕捉监控信息外，还负责释放一种特殊的模拟信息素，就是你闻到的“特别味道”。这种模拟信息素是它根据目标对象的实时动态数据分析出来的偏向概率，AI运算结果里最能吸引目标的荷尔蒙类型。”
说到这里，周活顿了下，大方分享出了自己的癖好：“简单来说，就是你梦中情人的气味。就比如我是机油味，宝尼公司那款复古型T800悬浮车，确实是我的头号梦中情人没错！”
“……真厉害啊。”岑汞忍不住感叹。既是对这个世界的超凡科技，也是对眼前这位性癖起飞的队友。
“感兴趣的话，发售之后可以用员工价买一个，我记得‘她’适配了联邦56种官方性别。”题外话过后，周活又言归正传，领着她继续往前走，“从44层开始到99层，都是危机管理部的地盘，44层以下是对外医疗服务部门和运输部门，99层以上是仿生、人工智能开发，药物研发部之类的……具体的你可以接入公司内网去看看。”
“我没有能接入内网的设备。”岑汞闻言诚实道，“上一个坏了，新的换不起。”
植入芯片，脑机端口，这些超凡脱俗的科技手段也意味绝对昂贵的价格，当然也有稍微平价一点的接入网络方式，私人终端，也就是可移动网络设备，但需要按月缴网络信息费。
作为免费企业生，岑汞在上一家公司是有统一配置的终端设备的，只是在井下事故中彻底报废了。等她醒过来后，根本没有多余的钱去换个人终端机器，所以才会从房东那里淘来N手的投影仪用。至于出行那些，使用的是和工资账户绑定的虹膜信息，账户则是由她前一家公司统一办理。
在这个网络肆意入侵的世界，因穷废网的岑汞也算是个“异类”了。
“……”周活闻言停在了电梯前，扭头情古怪地盯了她半晌，才开口问，“等下，你不是走关系进来的？”
岑汞当即愣住，有这事啊？
周活：“？”
“如果我有这层关系，应该不至于下矿卖命，还穷成这样。”岑汞思考了三秒，沉痛回答道。
周活：“……你认真的？”
岑汞点头：“我是免费企业生，上一份工作是井下安全员。”
“见鬼了。”周活一听，忍不住呢喃，“我就说走后门也不会来我们队了，这下可刺激了，公司尼玛越来越不把咱们当人看了。”
岑汞语噎：“……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得努把力了。”周活朝她叹了口气，“就你这身板，到时候出任务和其他队的人碰面，说不定会被那群牲口给笑死。”
“……”岑汞想起这具身体那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沉默了。
周活见她不说话，笑了下，带着她直接上了电梯，一路停在了77层，才又说，“到了。”
两人走出电梯，77层的人明显比44层要多不少，身上的制服也不尽相同。有和周活一样的黑色系，也有灰色系，浅蓝色系之类的，但样式几乎都一模一样制式，没有太大区别。
周活带着她穿过三层安全门，停在一扇电子门前对她说：“就是这里，你直接进去，跟着提示走完流程就可以了，我在外面等你。”
岑汞点头，站在自动门前等门一开，径直走了进去。
千篇一律的金属空间，一台纯白色，摄像仪一样的机器立在中央位置。
她刚站稳，一道红光伴随电子音扫射过来：“声纹、人脸、虹膜、指纹、掌纹等生物特征核验无误，神经元测序中……测序完成……身份芯片配置中……”
岑汞只感觉耳上一凉，纯白操作臂瞬间便将一枚微型金属环扣置在了她的耳廓上。
“生物数据录入完毕，身份芯片配置完成，请问当前是否需要制定义体组件植入计划？”
“暂时不用了！”岑汞立马拒绝，心生后怕。这家公司采集的数据太详细了，详细到像是要将她整个人拆皮扒骨一样，让她这个“冒牌货”不免心惊胆战。
“好的，评估报告已发送您的上级领导人，预计48小时内为您配置第三小队技能芯片，请耐心等待。”
“……谢谢。”岑汞镇定道。
“不客气，现在您可以离开了。”
室内的灯光暗了下去，岑汞见状也转身离开，只不过在快要离开的时候，她又回头望了一眼。
中央机器上的运算红点在有节奏的闪烁，看入岑汞眼里，和人类的呼吸很像。
“怎么样？”
一出来，周活还是懒洋洋地靠在门边看她。
“不怎么样，采集信息详细到让我感觉自己好像连灵魂都卖给公司了。”岑汞半开玩笑道，“这就是大公司吗？”
“习惯就好，信息隐私那是有钱人才该考虑的奢侈服务。”周活直起身，又带着她回到44层，停在一间部门活动室门前，“我先带你认识下队里的其他人，这个点很适合碰面。”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没有意外，更新时间一般是23：44。
——
感谢在2023-04-02 23:22:27~2023-04-03 22:47: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mermer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别玩了，滚去学习啊 120瓶；凌、奈奈、谁不喜欢笨蛋美人呢、阿瞎啾啾、竹子 10瓶；三碗中不中 5瓶；猫薄荷 3瓶；鲨鱼不吃人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