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萧姮回到储宫的时候,赵宥文已经服了汤药睡下了,她隔着门悄悄看了一眼,确定无事后回了流芳堂。

辗转难眠,床榻上,她翻来覆去地想着一件事儿。

离宫时,圣上下了两道圣旨。

第一道自然是削去阳王的爵位,贬为庶人驱赶出都城。

至于第二道,则是又把她和赵宥文绑在一块儿。

圣上说赵宥文身子弱,遇事难以自保,命她教赵宥文一些基本的防身武艺,顺带强身健体。

她赶去山上的时候也动过这个念头,可转瞬间便被打消,赵宥文和她的牵扯越多越不利于日后退婚。

虽然她到现在也没想到怎么合理退婚,又怎么说服赵宥文主动退婚。

圣上一道圣旨再度让她离赵宥文更近,若是以前,她就算再不情愿也会接旨教武,可现在不同。

赵宥文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不是她,最严重的是,赵宥文还把她当替代品。

即使对赵宥文没什么感觉,但她可不想在被人当替代品的情况下教他武艺,总觉得是在替他人做嫁衣。

赔本儿买卖她可不做。

鹦鹉,也不知道他喜欢的那个姑娘是什么样子,竟然喜欢鹦鹉这种叽叽喳喳的鸟。

小时候她话多,常常在府里吵吵闹闹,喜欢逗她的祖母便悄悄在她衣袖上绣了一只鹦鹉,气的她当天回府后就把那件衣服脱下来,再也没穿过。

赵宥文这种淡如水的性子居然会喜欢这种姑娘,啧。

罢了,明日还是教他吧,万一这病秧子下次又出什么事儿真死了,那她就真成寡妇了。

不想,第二日她练完剑去兰雅阁寻赵宥文时,没寻到赵宥文,反而得知了一件大事,来不及换下汗湿的衣裙便急忙慌往阳王府奔去。

阳王府被灭门了,一夜之间。

她到阳王府的时候,无人敢推开门全部站在府门外,有官员,也有街头百姓。

她挤进去后才发现赵宥文居然也在这,难怪她没寻到人,这人不是还病着吗?怎么来这儿了?

不过她没多在意,注意力便被紧闭的府门外的场景引走,眼前的场景让她心上一颤。

府门上的牌匾摇摇欲坠,牌匾像是被刀剑划过一般,阳王府三个字凭空被人切断开。

视线下移,府门上沾满了血红色的手掌印,一个覆着另一个,层层叠叠的,还有正在门面上向下滑落的血滴,血痕一点一点蔓延,蜿蜒至地上,流进地缝。

门下方,地上,台阶上,全是鲜血。

黑红的血迹还未全干,大滩大滩的血从门缝里渗出来,有的地方血迹已经干涸,斑斑血块,泛着腥人的恶臭。

也不知里面是死了多少人才会流出那么多血。

没人敢推门,萧姮也是。

她习武不假,在军营里混迹多年也不假,与人打过架更是不假,但从未真刀真枪杀过人,怪只怪芈朝太过富庶繁盛,太平盛世,没有战乱。

她没见过这么多血,此时见了这个场景不由自主的有些慌乱,心口绞痛,惊慌。

就在身体发虚有些软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握住她的小臂,骨节分明,洁白修长,这只手她再眼熟不过。

“你怎么来了?”赵宥文问。

“练剑回来去兰雅阁寻你,听见储宫侍卫说阳王府出事了,昨日我才与他在宫里对峙关于你被绑架的事,担心有事,我就来了。”

赵宥文沉默了一会儿,道:“郡主,不是本王做的。”

她是疑心昨日阳王绑他的事情被他知晓,他连夜派人杀了阳王全家吗?

萧姮正被血腥气熏得想吐,闻言有些不耐烦,“谁说是你了?你会杀人的话我就会绣花了,我是担心有人借机将祸水引给你。”

赵宥文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收起方才心中闪过的一丝失落。

阳王府门外站着那么多人,迟迟无人敢动,实在不是个事儿,她问,“阳王府出事了,宫里没派人来查吗?一直这么关着门算怎么回事?”

赵宥文侧头道:“陈稳,给郡主说说原因。”

陈稳上前一步,道:“郡主有所不知,半年前国师曾像陛下谏言,倘若芈朝有皇嗣夭折或逝世,三日内不得有人为其敛尸,需等皇子魂魄彻底离去后才可下葬。”

“这是什么破规矩?人死了就死了,哪还有什么魂魄,荒唐!等上三日,尸体只怕都臭了。”萧姮忍着恶心,低声咒骂。

还好如今是冬末初春,尸体不至于臭得很快。

阳王虽然讨人厌,说到底死者为大,人死了扔在这儿不闻不问三日,她看不下去,况且拖上三日,所有痕迹定会有所消减,到时还怎么追查真凶。

“国师的命令,便是本王都无法反驳,习惯便好。”赵宥文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耐心地安抚着她的情绪。

萧姮心里有事,自然忽略了赵宥文的动作,在心里默默叹气。

国师虽身无实权,却可凭借他一张预言成真的嘴和一双能掐会算的手在朝中呼风唤雨,掌握生杀予夺的权利,一切只因当今圣上,赵宥文的父皇赵宗迷信巫术。

这位国师若是真的装神弄鬼也就罢了,朝中自会有人弹劾,可偏偏不是,萧姮小时候就听说这位国师的神通广大。

当年初入朝中时,陛下的皇后还未产子,国师断言皇后半载会有孕,且说皇后所产之子定会体弱多病,但必然聪慧非常。

一句体弱多病足以让陛下处死他,只是当时陛下与皇后夫妻情深,极其盼望能有一子,便信了国师暂且将他关进大牢,结果半年后皇后当真被太医诊断出有孕,又是七个月后,皇后早产生下赵宥文,果然体弱多病。

皇后下葬后,陛下亲自入大牢,屏退所有人,无人知道陛下和国师聊了什么,只知道至此陛下对国师所言信任至极,几乎无所不应允。

如今这个三日收尸之说,再不认同,萧姮也不得不从,在门口观望片刻后和赵宥文回了储宫。

没有人发觉阳王府门外看热闹的人堆里,有两个人站在人群末端,嘴角带着浅薄笑容望着阳王府门外地上的血迹。

“申平,这血的味道如何?”贞潼摇晃着手中的折扇,眼里带有几分得意。

被唤作申平的人闻言跟着轻嗅了嗅,“不够浓烈,阳王这颗棋子也算物尽其用,您接下来打算如何?”

折扇扇出的风带着阳王府里传出的血腥气,他嫌弃地将折扇扔在地上,转身离去,接下来如何?

当然是好好利用另一颗棋子,让芈朝主动求他契昭灭了芈朝。

昨夜杀了一晚上的人,手有些酸,他边走边道:“申平,回去帮我按按肩,昨夜可累死我了。”

地上的折扇被人拾起,那人急匆匆地拿着折扇往外跑去,很快不见了踪影。

三日后,萧姮从赵宥文这儿知道了消息,阳王府上无一人幸存,上至阳王和嘉罗,下至下人和下人的子女,没有一人存活。

府上所有金银珠宝俱在,所有人死的的蹊跷诡异。

可笑的是没有人追查真凶,只因国师的一句话。

国师说:“阳王罪大恶极,企图杀害同胞手足,此乃天罚,凡人不可深追,否则芈朝将灭。”

陛下信了,阳王府上尽数遇刺之事不了了之。

“那么荒唐的话,不可能没人反驳吧?”萧姮坐在院内的石凳上,双手握着剑立在地上,头放在剑柄上,每说一个字头便跟着晃一下。

赵宥文担心她这么说话容易磕到牙,想阻止,但见她似乎颇喜欢这个动作,伸出的手又默默收了回去。

他给她斟了杯酒,“自然是有的,可第二日这些人府上便走了水,是以大家都信了是天罚,无人再提。”

萧姮挑眉,顺手接过他的递过来的酒,真是奇了怪了,这个国师还真有两下子,难道阳王这件事真是她想多了?

不过赵宥文也挺厉害,因为身子差几乎都不上朝,每日仅仅靠别人的转述自己的探子也能知道那么多,这和他羸弱的身子倒是不搭。

不对,差点被赵宥文这个家伙带偏了,她今日是来教他武艺的。

这个人才情颇高,在武艺上却当真是个蠢材,一连两日都没有任何进展,手刚碰上剑便掉到地上,快到她都来不及骂。

两日下来,赵宥文自己似乎都有所懈怠,时不时就说些朝廷或者宫里的趣事给她听,她又是个喜欢八卦的主儿,这些又都是她平日里无法知道的,自然听得入了迷。

今日也是如此,刚练了没一会儿他便提起阳王的事情转移她的注意力。

“赵宥文,你再偷懒我就告诉陛下,说你抗旨不尊!”萧姮抬头,恶狠狠道。

赵宥文又给她倒了一杯酒,“这酒是用果子酿的,不醉人,甘醇可口,不再尝尝?”

他今日换了一张面具,不再是之前那张黑糊糊的遮盖全脸的面具,而是一张银色的半脸面具,一张脸已经不止能看见眼睛,还能看见唇。

唇色泛着浅淡的红色,薄而柔和,温润有力的感觉,说话时一张一合,很好看,萧姮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可惜了,这人,手好看,唇好看,偏偏整体的脸很丑,不然真的可以考虑考虑不退婚。

美酒在前,爱酒的她怎么可能不动摇,犹豫再三后她道:“那我喝了,你就起来,练剑!”

“不练,本王拿不动,要你帮本王扶着。”赵宥文笑,反正面具遮着脸也看不出来他什么表情,无论怎样萧姮也看不见。

“你这把是木剑,那么轻巧,我一个人可以拿十把剑,你一把都不行!你昨日不都拿动了吗?”萧姮很无语。

赵宥文摇头,“不行,昨日是因为你扶着我的手才拿动的。”

萧姮无言,好像昨日确实是因为有她的帮赵宥文才拿得动的。

“行吧行吧,抬手,拿剑,我扶着你。”萧姮妥协,没办法,她若是不答应,抗旨不遵的人可就是她了。

赵宥文右手拿着剑,萧姮站在他身后半拥着他,手搭在他手腕上,“步子跟着我动。”

两人并依在一起,剑风流动间,萧姮的发丝与他的缠绕在一处,随风缠绵交织,渐渐分不清那缕发丝是谁的。

有一根发丝顽皮地轻碰了碰他的脸,如鹅羽柔滑扫过,带起阵阵波澜父过他的心尖。

二人持剑旋身时脸贴在一处,面具冰凉,贴在她脸上时,她手微微抖了抖,只是一瞬便恢复寻常继续动作。

“赵宥文,你……脸挪开点。”萧姮有些不自然。

“好。”

刚说完,赵宥文的头即可往另一侧挪开一点,这一挪,眼睛没关注萧姮的步子,一不小心踩上了萧姮的脚,本就被赵宥文的靠近折磨得心不在焉的萧姮动作一下子也跟着走样。

二人齐刷刷地就要向地上倒去。

作者有话要说:逐渐开始走本书的主线咯!温馨提示,注意所有出现的时间用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