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烟表情一滞：“打听我跟我哥的事？”
她定定地望着老人，“王奶奶，你还记得那人长什么样吗？”
老人伸手比划了一下：“是个男的，大概175的样子，寸头，跟我家老头子差不多胖瘦吧。年纪嘛……”她沉思了两秒，“应该有四十岁的样子，可能再大一、两岁。”
老人描述得很详细，谈烟可以肯定，她不认识前来打听消息的那个人。
“他来打听什么呢？”
“让我想想啊。”
老人抚了下额头，继续说，“来问你哥以前是干什么的、你们兄妹俩有哪些亲朋好友，还问你哥……”
她声音不由自主放低了些，“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走的。”
真是作孽，阿爅人也走了，也不知道想要打听这些做什么！
“对了，不说我都快忘了！除了这人，其实再更早几年的时候，还有两个人也来这里打听过你的消息。”
谈烟有些疑惑地拧了拧眉：“打听我的消息？只是我的消息，没有问起我哥吗？”
“对啊，我当时也觉得有点奇怪来着。你跟阿爅一直相依为命，要打听也该打听你们兄妹俩的，怎么就只问起了你？”
“那王奶奶，您还能记得那两个人长什么样吗？”
她也知道自己有些强人所难了，毕竟过去几年了，王奶奶怕是记不清那么多事。只是先后有两拨人来这里打听她和她哥的事，她实在没法一点不在意。
“那两人是一块儿过来的，年纪轻轻的，是两个长得挺好看的小伙子。”
“王奶奶，您还记得别的什么细节吗，能都跟我说说吗?”
“反正是你搬走后的事。对，就是你搬走后半年。”老人伸出四根手指头：“四年，我记得总得有四年多了！那会儿我家阿辉踢球伤了脚，绑了石膏，所以我多少还有些印象。其中一个小伙子问起你在哪所大学念书、平时是住在学校宿舍里，还是另外租房子住？”
老人有点无奈地看了谈烟一眼，“我哪知道那些啊，就跟他说我不知道的。我家阿辉当时在一旁多嘴了一句，说你周末都会在酒吧里打工。”
周围几户人家的家境都不好，不然也不会一直住在这个破烂小区里不走，大家即便再怎么心疼阿烟，也没能力养活她或是出钱供她读大学。
何况阿烟性子虽温柔，骨子里却是顶倔强顶要强的，也没肯接受他们的赞助，自己找了份工打养活自己。
“那两个小伙子后来还问了是哪家酒吧。因为是不认识的人，阿辉也没透露，就推说不清楚，那两个小伙才走了。
“哦，对了，我家阿辉还说那两个小伙子开的豪车贵得要死。我这个老太婆也不懂什么车贵啊、便宜啊，就知道阿辉眼热得不得了，嘴巴还嘀咕着他什么时候赚了大钱，也要买辆那样的车。”
她咂了咂嘴，怒其不争道，“你听听这臭小子说的是什么话！书不好好念，倒有心思去惦记人家的豪车！”
老人毕竟上了年纪，越说越跑题，自然就没留意到谈烟脸上的神情。
谈烟呼吸微停，脸颊上的血色渐渐褪去。
长得很好看、年纪轻轻、结伴而来的两个男人，开着贵得要死的豪车……
心里有种莫名的情绪不断扩大。
“阿烟？你在听吗阿烟？”
谈烟回过神，看了王奶奶一眼，含含糊糊道：“在听，在听，就是有点纳闷他们会是什么人。”
她又问了王奶奶几个问题，但王奶奶能提供的信息并不多。
时间终究是过去太久了，有些细节王奶奶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谈烟也没再追问下去，塞了张写着她手机号码的纸条给王奶奶。
“王奶奶，这上面是我的电话号码。若是您还能再想起些什么，请一定打电话告知我，好吗？”
王奶奶连连点头答应了。
两人又交谈了几句，谈烟便告辞了。
心弦绷紧了半天，直到坐进了车里，谈烟才有心思琢磨刚才没能细想下去的疑惑。
听王奶奶提起有两个开着豪车的男人来这里打听她的时候，其实曾经有一刻她疑心过其中一人是傅寻之。
她也说不清楚如此推断的依据是什么。
或许是因为她和哥哥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实在很难想象会有人会特意来询问他们的事情。
也可能是听到是个开着豪车又长得好看的年轻男子，她就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傅寻之。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觉得自己神经又可笑。
开豪车的人并不少，好看的年轻男人更多，她凭什么就据此认定那人就一定是傅寻之？
她明知周隐洛的话不该听、不该信的，可现在看来，她多多少少还是受了周隐洛的话的影响。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拿起手机，解锁，点开看了看。
有人要加她微信。
对方头像是张女生背影看海的图片，昵称是三个让人想象不出其含义的英文字母“zzz”。
谈烟没接受请求，退出页面，将手机搁在了中控台上。
一个不知道来路的陌生人，她为何要去搭理对方？
手刚握住方向盘，手机又响起。
还是一模一样的请求，想要加她为好友，只是对方担心这次再被她拒绝，所以还特意在备注里写明了自己的身份——
周隐洛。
谈烟轻轻地摇了摇头。
就觉得周隐洛这人真是阴魂不散。
统共见了三回面，回回不厌其烦地挑拨离间。
现在没机会见面，就又把主意打到了加她微信上，不放过丝毫的机会。
不用想也能猜到，周隐洛主动找她，绝对没什么好事。
熄了屏，将手机再次丢回到中控台上。
这次她依旧没接受周隐洛的请求。
***
谈烟眨了下眼，打量落地镜里的自己。
一袭飘逸奢华的白色婚纱，裙摆缀着的碎钻在暖色灯光下反射出漂亮的流光，衬得她身姿纤细优雅，细腰不足盈盈一握，。
有人敲了敲门，身后的门被打开。
她偏过头去，视线撞进一双含笑的眼眸里。
“哥！”
“阿烟今天好漂亮！”
谈烟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止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谈爅忙伸手替她抹去还未来得及涌出的泪水，笑道：“傻姑娘，哭什么？今天你结婚，一定要开开心心的！”
他显得分外喜悦，就连尾音里都透着满腔笑意。
“嗯，听哥的。”
谈烟走上前去，亲昵地挽上谈爅的手臂。
穿着漂亮的婚纱，在哥哥的陪伴下走过撒满花瓣的红地毯，跟她最爱的寻之许下不离不弃、一生一世爱护的诺言。
她的人生不会再比此刻更加完美了。
《婚礼进行曲》的节奏响起，谈烟挽着哥哥的手臂缓缓步入大厅。
红地毯尽头的典礼台上，一对男女并肩站着。
男人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身姿挺拔。
女人一袭白色缀满碎钻的婚纱，优雅高贵。
竟是该死得般配。
被打扰到，男人移开落在女伴脸上的视线，朝她和谈爅看来。
与谈烟目光相触时，男人眼底的笑意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紧蹙的眉头。
“对不起，烟烟。”傅寻之残酷地说，伸手搂紧了周隐洛的肩。
谈烟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了一步，用力地摇了摇头。
这么一用力，她才从梦中惊醒。
她坐起身，发现自己额际的发丝都湿透了。
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才慢慢回过神来。
心想，幸好只是个噩梦……
***
王奶奶很是把谈烟的叮嘱放在心上，仅过去两天，便打了一通电话过来。
“阿烟啊，我后来又仔仔细细回想了一遍，有件事倒是真让我给想起来了。”
谈烟握紧了手机，发现自己的呼吸的节奏慢了一瞬。
“说起来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是那两个小伙子离开的时候，其中一个小伙子叫过另一个小伙子的名字。他叫了他一声‘阿信’！”
谈烟小声重复了一遍：“是叫阿信吗？”
被她如此一问，王奶奶反倒没之前那般确信了。
“呃，我记得好像是叫他‘阿信’。总之不是‘阿信’，应该也是一个听上去差不多的名字。唉，真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如以前灵光了，再多的我实在是不记得了。”
谈烟叹了口气。
她认识的人里面，并没有叫“阿信”的男人啊。
***
直到周隐洛找上门之前，谈烟一直以为，先后两次拒绝加周隐洛为微信好友，周隐洛就该明白，她没有半点想要跟她打交道的意思。
“周小姐，有事吗？”谈烟的语气里带着不屑。
两人明明都很清楚对方是怎么看待自己的，还在傅寻之父亲的生日宴上撕破过脸，谈烟实在是想不通周隐洛为何还要这般执着地找她。
对讲机里的周隐洛不以为意地笑了：“我都专程过来了，不请我上去坐坐？”
“我很忙，马上就要出门，恕不招待周小姐了。”
周隐洛挑了下眉，语气里透着点嘲讽意味：“我倒劝你先别急着出门，因为……”
尾音故意拖长，停顿了一瞬才继续道，“你一定会感兴趣我手里有的东西的！”
金属门锁弹起一声轻响，底楼大门被打开了。
周隐洛撩了撩微卷的长发，进了电梯。
周隐洛好整以暇地在沙发前坐下，睥睨着端坐在单人沙发上的谈烟迟迟不开口。
就有那么点高高在上的意思。
谈烟也没去催她。
周隐洛都特意跑一趟过来了，她不信周隐洛能忍住什么都不说。
不就是要拿这种莫名其妙的眼神和沉默迫使她坐立不安吗？
她可以等，就看谁先坐不住。
周隐洛大概也看出来谈烟不准备先开口了。
谈烟看起来淡定得过分。
周隐洛暗自嗤笑。
就不知道谈烟得知事情的真相后，会不会还如此淡定。
她笑了，是个让人不大愉快的笑容。
“谈烟，之前我跟你说的那些话，难道你到现在还是没有想明白？”
谈烟扫了她一眼，眉眼淡漠冷然：“我需要想明白什么？”
周隐洛轻嗤一声，点了点头，唇角勾起一点冷嘲的弧度：“行，既然你想不明白，又或许是你不愿意想明白，没关系，我帮你想明白！”
她偏过头去，打开随身带来的公文袋，伸手从公文袋里取出一大叠照片，甩手丢在了茶几上。
将照片摊开了些，纤长细白的手指在其中一张照片上点了两下，举起照片给谈烟看：“谈烟，你的记性应该不错吧？照片里拍到的地方，你应该是很熟悉的吧？”
谈烟顺势瞥了眼那张照片。
看清楚照片里的景物时，谈烟愣住了。
周隐洛怎会有哥哥墓碑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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