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个大晴天, 很适合拍外景,可惜上午都是内景戏。
午饭是镇上餐厅厨师做好的盒饭,打包运了过来, 吃完午饭,把垃圾放进剧组指定的垃圾车, 拍戏要爱护当地环境, 不允许剧组演员或者工作人员随意乱扔垃圾,损害环境。
花导溜溜达达地找到了商雪延, “雪延,商量个事。”
“什么事?”商雪延狐疑道。
“你哥哥呢?”花导眼神往周围扫。
“他去接电话了。”商雪延不明所以,“什么事啊?花导?”
“是这样的,你哥哥形象挺好的, 有没有兴趣来剧里客串一把?”
“哈?”
冯一溪刚刚正在和商雪延对台词,闻言插话道:“花导,你想让商大哥客串什么?”
“前辈这个角色怎么样?”
“宋老师不是正在演这个角色吗?”冯一溪问。
花导:“我的意思是下午不戴面具这两场戏让他演。”
前辈这个角色在剧本里没有具体的名字,不知过去和来历, 穆易之和林莫掉下悬崖后,遇到了一位戴着面具的隐世高人,穆易之和林莫在前辈的救治下,不仅重伤痊愈,武功甚至更精进了两层。
告辞当日, 穆易之的东西掉在了前辈木屋里,回来寻取, 看见了没戴面具的前辈, 他惊愕道,“前辈,你长得还挺周正的嘛。”
前辈怔愣, 而后笑道:“周正,好久没有听到这个评价了。”
“大家原来都这样评价你吗?”
“不是大家,只有他。”
“她是谁?是不是和我长的很像的那个人。”
前辈没有说话。
“那人到底是你的什么人啊?”穆易之揣测着,“不会是你的妻子吧?”
对方还是不做声。
“那朋友?兄弟?父母?仇人?”
前辈没有回答,穆易之在厨房里找到了他遗落的荷包,出门前再次向前辈告辞,前辈扔给他一个普通的白色瓷瓶,“这是解毒丸,可解世间百毒,天上地下,只此一丸,送给你了。”
穆易之惊愕,旋即双手抱拳,郑重地向前辈道谢。
在穆易之离开后,前辈翻晒草药,脑袋里去闪回多年前的一幕,彼时月光莹白,如练似水,他把晒在院中的草药收回药房,再次出来的时候,一个少年倚坐在低矮的木墙上,笑着道:“阿烈,来喝酒。”
这是这个前辈在这个剧本里的最后一场戏,过去未来皆无,商雪延知道导演的意思,他要留白,一个隐世的高人就应该这样什么都不讲述,让大家去猜去想。
商雪延起初剧本看到赠药的时候,一直以为穆易之是和前辈的心上人长得相似,所以才对他刮目相待,等翻到剧本里前辈脑海里闪回的一幕,大为震惊。
竟然是个少年!
是个少年!
所以,他相识的人是前辈的挚友吗??
冯一溪得知他的解读后,一锤定音:“什么兄弟?什么好友,分明就是爱情!”
商雪延瞳孔一震,“?”
冯一溪:“穆易之不是商雪延,没看剧本,不知道老头子脑袋里的闪回,他和林莫在木屋养伤的时候,是不是觉得他像的应该是老头子的爱人?”
商雪延不好撒谎:“是的吧。”
前辈偶尔会忍不住望着穆易之的脸发呆,偶尔追忆,偶尔失魂落魄,穆易之和林莫私下偷偷商量过,肯定是心上人,死去的心上人,爱而不得的心上人,血海深仇的心上人,反正是心上人。
“既然如此,那就是心上人!”
“可他是个少年啊。”
“穆易之知道对方怀念的人是个少年吗?”
“不知道。”
“那就是心上人。”
“对,你说的对!”商雪延无比赞同。
“雪延,你大哥等会儿回来了,等会儿帮我做做说客啊。”花导笑眯眯的,眼神和蔼。
商雪延犹豫道:“我大哥没演过戏。”
“没关系,他长得俊。”
“导演,不能只看脸吧。”
“一个两三分钟的角色,有脸就够了。”花导说,“而且我看他看你的眼神就挺温柔的,你放心,他可以胜任这个角色的,你大哥过来了。”
商衔妄回到商雪延的身边后,花导直接了当地询问,“商先生,你有没有兴趣来剧组里客串一把?”
“客串?”
“对对对,就很轻松的两场戏,你没有和雪延一起演过戏吧,客串一下,把你们俩一起留在荧幕上,也是一个很美好的回忆吧,而且这个角色难度不大,就两三分钟的戏份。”
商衔妄视线微移,锁在古装长发的商雪延身上,点头道:“可以。”
就这么同意了?!
他大哥什么时候喜欢抛头露面了?
商雪延在心里无声呐喊。
既然商衔妄同意了,花导忙不迭叫来服装师和化妆师,等会儿的戏让副导先拍,他亲自带着商衔妄回到了酒店,剧组的衣服和头套都在酒店里,平时他们来外面拍戏会带上当天需要改装的东西,但没有提前准备商衔需要的。
索性酒店到拍摄点不远,开车来回也就半个多小时。
商雪延拍完下午的前面两场戏后,做好妆造的商衔妄已经回到现场了,花导和他站在一棵茂盛的松柏下,似乎在给他讲戏。
商雪延靠近。
花导问:“是很轻松的两场戏吧,花不了你多少时间。”
“的确。”
“那你觉得前辈这个角色对少年是什么感情?”别人不需要弄清楚到底是什么感情,友情,亲情,爱情,演出来留给观众去解读,但商衔妄如果要扮演这个角色,一定要有自己的人物故事,他要知道自己是一个什么人,对念念不忘的少年是什么样的感情。
商衔妄没有迅速做声,眼睫垂下,盯着剧本,似乎踟蹰。
花导叹了口气,想着客串的演员家属不能按照演员的标准对待对方,他细腻地指导他,“是爱情,友情,亲情多种感情交织在一起,你们年少相识,脾性相投,引为知己,你喜欢他,你尊重他,你不能没有他,他却英年早逝,你是一个武学奇才,在他离开之前,你不喜欢学医,你喜欢冰冷的刀锋,喜欢命悬一线的厮杀,在他死后,你用一生来钻研医术,去怀念他,你永远都走不出他离开你的那一天。”
“懂了吗?”花导神色殷切。
懂了,商雪延无可奈何,花导还是按照爱情的要求让商衔妄来表演。
商衔妄轻声笑了笑,“清楚了,花导。”
大半个小时后,走了两遍戏后,这场穆易之告别前辈的戏正式开拍。
穆易之急匆匆地蹿进熟悉的小院,看见正在翻晒草药的前辈背影,告诉对方自己返回的缘由,“前辈,我东西掉了,回来拿。”
话还没说完,翻晒草药的前辈扭过脸,穆易之终于看清了对方不戴面具的样子,穆易之应该是惊愕地说出台词。
商衔妄侧过身,长发如瀑,用一根没有任何花纹的暗灰色布带束在脑后,肤色白皙,眉眼轮廓干净,眼眸漆黑,商雪延蓦地想到上辈子,他去嵩县探望大哥,某天晚上,他有急事去找大哥,没等大哥开门就迫不及待推开了他的房门。
大哥当日刚洗了头发,浓密的头发带着湿气披散在宽窄适中的肩背,一身月牙白的暗纹寝衣,循声抬头。
房舍内烛火跳跃,黑发湿唇,彼时,商雪延忽然想到了前几日话本子里描写的男妖精,他恍然觉得他大哥也有做精怪的本领,当然不是那种耗尽心思引人上当的低等精怪,而是那种修炼近仙,高不可攀,但骨子里天然带着一点色气和诱惑的妖精,引得无数人想要匍匐在他脚下。
“商雪延,你走神了。”花导的声音蓦地响起。
“抱歉,我有点不适应……”商雪延手指碰了碰后颈,支支吾吾道:“我大哥这种打扮。”
“准备一下,第二场。”花导好脾气地说。
穆易之急匆匆地蹿进熟悉的小院,看见正在翻晒草药的前辈背影,告诉对方自己返回的缘由,“前辈,我东西掉了,回来拿。”
话还没说完,翻晒草药的前辈扭过脸,穆易之终于看清了对方不戴面具的样子,穆易之惊愕道:“前辈,你长的挺周正嘛,我还以为你面容丑陋不敢见人呢。”
前辈露出一点点惊愕,随后是怀念,他轻笑一声,“周正,好多年没听到有人这样评价我了。”
“大家原来都这样评价你吗?”穆易之好奇。
“只有他。”
“他是谁,是不是和我长的很像的那个人?”商雪延道,“你的……”
商雪延是有一点天赋型的演员,导演一提点,他总能敏锐地抓住导演想要的东西,入戏很快,总是能轻易地进入角色,出戏也很快,角色的喜怒哀乐由他的身体承载,而不是商雪延这个人的灵魂,但演到这里,莫名其妙的,他望着商衔妄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又有点出戏了。
甚至一想到那个和自己长的很相似、且也要由他扮演得少年,呼吸有点急促,耳廓突如其来冒出一阵热意。
“商雪延,你脸红什么啊?和你哥演戏很尴尬吗?”花导再次叫了停。
过了几分钟,商雪延调整好后,开拍第三场戏。
然而这场戏商雪延还是没能顺利演完,他又一次走了神。
商衔妄说最后一句台词,抬手一扔,质感粗糙的白陶瓶落入他掌心,商衔妄道:“这是解毒丸,可解世间百毒,天上地下,只此一丸,送给你了。”
他看着他,眸光柔和,似乎充满了道不尽的怀念。
商雪延不禁走了神,大哥此时此刻,脑袋里想的是什么呢?刹那间,商雪延不喜欢前辈这个角色了,喜欢的人死了就死了,悼念一两年,就应该奔向新生活,世间男男女女数不胜数,为什么要用一生去想念那个永远不可能的人。
不会难受吗?不会觉得痛苦吗?不会觉得心如刀绞吗?不会觉得世界都很没意思吗?
大哥的演技太好了,竟然能完美地诠释出导演想要他给出的感觉,是天赋异禀,还是调动旧有的情绪,他也曾在无望中挣扎吗?
“商……”
“抱歉,导演,我再来一次。”
第四次勉勉强强通过了,花导又拍第五遍,第五遍他看着监视器,不住点头,两个人的情绪都很到位,为了保镜头,又拍了两条。
这场戏一共拍了七条,拍完之后两人要改装,去拍摄前辈脑海里回忆的那一幕,商雪延和商衔妄往服装车走的时候,商雪延忽地问了一句,“大哥,你刚刚拍戏的时候想的什么?”
商衔妄愣了一下,侧过头来。
商雪延眼神好奇:“你怎么调动的情绪?应该是想了点什么东西吧?”
商衔妄说:“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在我床上尿了床,急得面红耳赤,一整天都不愿意出门的事吗?”
商雪延脚步顿住,微微仰头,明亮的眼眸似乎能让一切都无所遁形,“想的是我吗?我以为你会想苏霜习。”
商衔妄心脏猛地一震,大脑空白了一瞬,但只是刹那间的事,一个呼吸间,那片顺的骇然消失了,他神态和语气都很如常,“她对于我来说,都是很多年的事情了,早就模糊了,倒是你,天天在我眼前。”
“大哥,你不能想一点我英俊帅气的时刻吗?”商雪延打起精神,不满道。
换好衣服,暮色昏沉,树影婆娑。
剧组也把木屋的景色改了改,有点像另外一个院子,商雪延这场戏很简单,趴在墙头,举起手里的酒壶,热情地邀请院子里收拾药草的少年,“阿烈,来喝酒啊。”
一条过,只是花导为了保镜头,多拍了两条做素材,商衔妄这场戏也很简单,冷峻的少年轻微的喜悦,没花太长时间就拍完了。
这场戏是今天最后一场戏,拍完后剧组收工,大家乘坐剧组的大巴车回镇上酒店。
商雪延先弯腰进入大巴车,他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后,商衔妄自然而然地在他身旁空位坐下,商雪延扭头看着窗外,太阳彻底沉落于群山之间,月亮没有出来,窗外黑黢黢的,看不见什么东西,偶尔看到一只倦鸟飞腾的残影。
目光虚无地落在窗外一会儿后,商雪延缓慢地扭过脸,视线和商衔妄交汇在一起,商衔妄神色平静,没有避开他的眼神,商雪延也没有移开眼神,两个人长久的对视。
商衔妄流畅立体的眉眼间带着点他习以为常的温和,反应自然合理,“阿延,看我做什么?”
找不到丝毫的纰漏,商雪延忽然觉得很累,不是身体上的疲惫,而是精神上的疲惫,他很想把头埋在商衔妄的肩膀上,说大哥我好累。
然而在察觉自己身体往前,脑袋缓慢往下的时候,商雪延倏然挺直了脊背,端端正正地看向前方。
“阿延,你这是?”
“我想做大猩猩。”
“嗯?”
“要嘶吼和呐喊!”
回到酒店,商雪延和商衔妄换好衣服摘掉头套来餐厅吃晚饭,距离做大猩猩过去了一个半小时,商雪延强打起来的精神所剩无几了,他想在商衔妄面前掩饰住心事重重,但他感觉太难了。
商衔妄读的可是四书五经,学的是忠孝礼义,同性恋自古有之,汉高祖还有幸臣籍儒,陈文帝更是想把韩子高立为自己的男后。
喜欢男人姑且先不算一件大不了的事。
但……
他可是他的弟弟啊!亲弟弟啊,两个人在一个族谱上,宗法人伦大过天。
商衔妄读的诗书礼义都被狗咬了吗?居然,居然对自己的弟弟有这等有悖人伦的念头,而且还没有想要停止的打算,给你四个月的时间,是让你剔除那些不应存在的感情,回归纯粹的亲情。
但你为什么要来这里,是不打算剥离那些父母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的念头吗?
简直是……不可原谅……才怪!
大哥这辈子实在是太可怜了,他穿过来时过得苦了一点,但苦日子就过了四个月,戛然而止,而且也不算很苦,穿过来没多久就遇见了上辈子的好友,沈梦琨转世投胎没有任何前世记忆,但两个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投契。
还交到了王先滔这样热心的新朋友。
而大哥呢?穿过来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异族,黑发黑眸,像是混进其中的怪胎,还不会说他们的语言,家庭背景也可怜,父母双亡,祖父严苛无情,回到国内后还要和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争权夺位,差点被亲弟弟开车撞死。
就这样,老头子还要求他出谅解书,空余的时间还要学习如何管理一家公司。
他比他早穿过来这么多年,有家人,但家人都是长着獠牙的恶兽,也没有交到一个知心的朋友。
这个时候他从天而降,商雪延想起自己给大哥举办的生日宴,想起两人融洽的日常,再加上自己英俊迷人威武不凡的外貌。
大哥一时把持不住情有可原,人在某些时候,就是会对和自己最亲密,给自己最强烈刺激的人产生没缘由的好感。
虽然可以理解,商雪延还是心烦意乱,他叹了口气,又去盛了一大碗米饭。
吃完了晚饭,两人步行上楼。
星期日,酒店老板的两个孩子放假在家,十来岁出头的孩子精力充沛,在楼道上打打闹闹,商雪延心不在焉,连两个小朋友朝他冲过来了都没注意。
眼看那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子要撞到商雪延,商衔妄长臂一展,按住商雪延的肩,带着他朝墙面一转。
商雪延没有被速度飞快的小男孩撞到,商衔妄因为侧身的姿势,左肩撞了下墙壁,他神色有一刹那的扭曲,转眼恢复如常。
“大哥,你没事吧?”
商衔妄脸色正常,声音平稳,“没事。”
酒店的老板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向商雪延和商衔妄道歉,又呵斥两个孩子在走廊打闹跑玩的举动,让他们向商雪延和商衔妄说对不起。
刚刚小朋友也被吓到了,低肩垂眉地向商雪延和商衔妄说对不起。
商衔妄没和两个孩子计较,说了没事,便和商雪延回了房间。
房门一关,商雪延朝商衔妄扑过去,扒他左肩膀的衣服,“我看看你的肩膀。”
商衔妄反应强烈地后退一步。
“大哥?”
“没事,就是碰了一下墙,能有什么事。”
商雪延眼眸微眯,商衔妄和他对视了两秒钟,视线移开,转身去拿核桃木色长桌上的瓶装水。
商雪延趁机扑了上去。
“阿延!”
“给我看看。”商雪延借机用力一拽商衔妄的衬衫,厚薄适中的黑衬衫胸口的黑玛瑙扣挣脱了两颗,“嗒”“嗒”两声掉落瓷砖上。
商衔妄左侧肩头的布料因此被商雪延暴力拽下来一块,柔软的衬衫领口垂落在商衔妄精壮的大臂上。
皙白柔韧的肩膀有一大片青青红红的痕迹,沿着肩头往下,绵延至大臂上方,在顶灯上下非常刺眼,仔细看,狰狞擦伤的中间位置,隐约有些肿胀。
“大哥,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不可能是刚刚那一碰受的伤,受力面积不会大到这种地步,而且看伤痕的颜色,紫的发沉,红的发暗,边缘处往外晕染,不可能是今天导致的新伤。
商衔妄沉默两秒,细长的手指把被人粗暴拽下去的衣领缓缓扯上去,挡住狰狞的擦伤。
商雪延木着脸,伸出手臂用力一拽,再次将商衔妄的左肩、左臂乃至左侧肩胛骨的位置全都暴露在两人的视野里。
“快点交代!”
“阿延。”
“快点交代!”盯着新鲜又不新鲜的伤口,商雪延脑里电光火石一闪,细小的猜测冒了出来,“是不是昨天来天丽镇受的伤?”
“再不说我真的要生气了,很生气。”
商衔妄观察商雪延的脸色,尽量简化,“……昨天司机急转弯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崖壁。”
“不过没事,都是些小伤,看着严重,过几天就消了。”
商雪延牙齿咬着下嘴唇,呼吸急促,在商衔妄温声又叫阿延的时候,商雪延恶狠狠地道:“你是泥巴捏的吗?要不是今天那一撞我发现你脸色不对劲儿,直到你离开,我也不会发现你受了伤吧?”
“你昨天也没上药吧?怕我闻到你身上的药味?”
不等商衔妄再开口,商雪延怒气冲冲地骂完,臭着脸大步离开房间,或许也不是怒气冲冲,而是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充斥在胸口,说不准也辨不清那些情绪到底是什么东西,只觉得呼吸不畅,脖子被一根铁链锁住了,铁链不停收紧,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窒息。
他在门外待了两分钟,转身去按门铃,手指还没落在门铃上,房门被人打开,商衔妄站在门后,换了一件纽扣整齐的黑衬衫,似乎准备出门。
“阿延。”
商雪延没应声,大步走回房间里,打开衣柜,拿出里面的医药箱,这个医药箱还是离开时商衔妄给他准备的,他这次拍的戏很多武戏,说不准会有跌打损伤,而且取景要去很多个地方,说不准水土不服,总之,医药箱里的东西很完备。
他打开医药箱,翻找了好几下,摸出一瓶还未开封的碘伏,抬头看向商衔妄,语气硬邦邦的,“过来擦药。”
商衔妄坐在了沙发上,商雪延坐在他身旁,垂着眉眼,把沾了碘伏的棉签用力地怼到商衔妄肩膀大面积的擦伤上,商衔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商雪延抿了抿嘴唇,不自禁放轻了力道。
给狰狞猩红的擦伤上完药,商雪延把棉签扔进垃圾桶里,没顾得上收拾一旁的碘伏,心里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燥气走出了房间,来到了房间外面的阳台上。
“刺啦”一声,玻璃门被人拉开,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在他背后响起。
商雪延仰头望着天空,阳台对出去的位置是农田,而不是城市街道,回来的路上,乌云掩月,现在乌云全都散去了,露出一轮皎洁莹白的月,四周繁星璀璨,像是被人打碎在地,浓墨重彩的一盒银粉。
商衔妄走到商雪延的身旁,无声站定。
商雪延仰着头,看着浩瀚的星海,说:“大哥,这里好多星星,像不像千年之前大安的星空。”
“嗯,像。”商衔妄也仰起头,视线落在夜空上。
商雪延脸扭过来,俊朗的面庞浮现前所未有的认真,“大哥,你是我最重要的亲人,我希望我们能做一辈子的兄弟。”
商衔妄心脏漏跳几拍,善于计算思索的大脑忽然有些混沌和刺疼,垂在裤腿的手指忍不住蜷缩起来,他神态看起来很自然,语气轻松,“怎么忽然说这个?”
商雪延胸腔里有一股积蓄已久的躁动,在发现大哥喜欢自己的时候悄无声息地诞生,在他今天拍戏的时候前所未有的明显,而发现他受伤的时候,这股躁动已经到了压抑不住的地步了,随时随地要喷涌而出,改变现在的处境。
而他向来是不缺勇气和果断的。
商雪延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几下,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现在感觉很奇怪,大哥,以前不会这样的,以前和你相处,舒服自然无所顾忌,现在我总是会思想前后,想给你发消息,又觉得不该发,想和你说这句话,又觉得不应该说,揣测你的想法,思索我的做法,犹豫彷徨。”
“大哥,我不喜欢这样。”
“我们可以回到以前吗?”
“做真正的兄弟,是真正的亲人。”
商雪延轻声地问他,“可以吗,大哥?”
商衔妄看着商雪延,他从来没有敢做过商雪延发现他的感情后,接受他的美梦,不只是兄弟,亲人,也是爱人,可偶尔,极偶尔的时候,商衔妄也会有万分之一的奢念,万一呢??
穿越千年他们都能够再度重逢,万一呢?
这个世界不是千年前的世界,他们没有宗法人伦的制约,没有大逆不道的世俗禁锢,男人能光明正大地和男人谈恋爱,何况他们没有真正的血缘。
商衔妄承认,就是这万分之一的奢望,让他掩饰得不那么完美了,甚至偶尔,有一丝丝的放纵。
是预料之内的结果,应该理智淡定地接受,可当这一幕确凿无疑地发生时,大脑还是像被一记重锤砸过来,砸的他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口腔里血气上涌,对上商雪延充满希冀的眼神,商衔延笑了一下,嗓音低低地向他允诺,“好。”
我只做你的哥哥,阿延,我前世今生唯一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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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亲亲][亲亲][亲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