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豆芽炒肉

因为这个年代有私产的不多,工厂职工住的基本都是单位分的房子。

一位职工到了年限可以申请住房,差不多能分到两间。如果是双职工,其中一个人分了房,另一个人就不可能分得到,所以对待房子这一块都十分谨慎。

两间房,住的可不定就只是这两口子。还有父母,兄弟姐妹,儿子闺女。

白天木板子竖起来放旁边,晚上用几条凳子架着铺地上,两边帘子一拉,那就是个睡觉的地儿。

别看兄弟姐妹住在一起挤着,虽然有点儿口角抱怨的,但怨气不会太大。可只要有一个人突然掏出一笔钱买了个房,你就看吧,那怨气老大了,大多数的兄弟,都恨不得在这房上啃一口下来。

没别的,主要就是住的太紧张,谁看见房子,都双眼发绿光。

梅雨宁愿申请职工宿舍住房,都不愿意自己掏钱买房子,也是这个原因。

云家房子多,被人嫉妒,但也还好。这么多房子不照样也得归国家管理吗?都是你的房,但你住不上,其他人心里就平衡了。

但你要说你就这么几个人住两进的院子,看吧,不管你什么身份,都得有人来找麻烦。街道心情好给你介绍几个好租户,心情不好,那些二流子地痞子都给你弄来,租也得租不租也得租,烦不死你。

给人找麻烦穿小鞋的办法多的是,人家压根都不会跟你硬刚。

梅雨其实想要申请单位住房,已经有了资格。原本年限没到,但毕竟段上立了功,是可以有申请房子的资格的。但他是家里的老大,申请了房子父母也会跟着过去住。可现在的房子就是父亲的职工房,不住了是要被收回的。

身为大儿子不跟父母住,又会有人到处乱说,指不定就给自己抹了黑,落个不孝敬父母的骂名。

种种原因,梅雨是死活都不去申请房子,就这么挤着。诶,挤着住亲香。

这就是时代特色,这个年代的人虽然淳朴,肯干,努力又积极。但也喜欢上纲上线,只要自己看不顺眼那就会当大事儿到处叭叭,直到对方“听话”为止。

就像席家,无论是席文明曾柳华还是席家三个兄弟,都有申请房子的资格。但因为他们有自己的私有房,所以原本就有资格获得单位给分配的房子,但也没办法申请。

说是人人平等,但平等的前提是你原本拥有的不能比别人多。

席于飞知道,这个局面很快就会被打破。

明年年底高考就会开始了,知青们大量回城,房子压根就不够住,房子买卖逐渐的就被放在了明面上了。

等到78年,土地承包制度逐渐改善,农民兄弟们自负盈亏,城市里也开始出现了小摊贩。等到了80年,倒爷们开始崭露头角,实现了一部分人先富起来。

所以席于飞压根就不着急,等到80年,大部分人平反,会出售还回来的空置房间,到时候他就能挑一些合适的房子用来以后做投资用。

反正这辈子,做生意是不可能的,他绝对不想做生意了!

守着爹妈吃喝不愁,才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理想。

梅雨找橙子他们怎么商量席于飞不管,他们得赶紧回去,准备搬家。后天就要上班,趁着自己在家里,赶紧把屋子收拾好,省的爹娘太累了。

二嫂在医院生了个七斤八两的大闺女,可给二哥高兴地不得了。但二嫂娘家听说是个女孩儿,压根就没过来看。

二嫂跟她娘家关系一直不怎么好,但凡她娘过去看她,就是伸手要钱。

这一家子人让曾柳华治过,要钱没有,伸手就揍你,你闺女不稀罕那我就当闺女疼。当初曾柳华跟二嫂借的钱都是这么多年她糊纸壳子纳鞋底子自己赚的,现在也都还上了。

曾柳华让小七去报喜,连个鸡蛋都没拿回来。家里也没人在意,这么多年过去了,心思早就淡了。

只要二嫂踏踏实实跟二哥过日子,又有儿子在身边,其他的也不去操那个心。

席于飞都没来得及住上新房,又匆匆忙忙的上了车。

天气越来越热了,这时候的火车可没有空调,车顶上倒是有几个摇头晃脑的电风扇,但没什么太大的用处。

冬天火车上虽然冷,但味儿没有那么重。可这天热了,车上简直就能把人薰的脑瓜子疼。

席于飞打扫完车厢,然后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通风。

站台上已经站了不少等着上车的乘客了,因为这段日子不年不节又进入了农忙期,车上的人没有冬天的时候那么拥挤了。

伴随着常峥嵘温柔的声音响起,列车长啸一声,吭哧吭哧的吐出浓烟,驶向前程。

四名乘警从车辆头开始查票,大声呼和的声音时不时传过来。

这时候可不讲究文明执法,上车的时候如果一群人玩命的挤,不管你是着急上车还是为了展示自己的手艺,被乘警或者站台铁路警察看见,上去就是一脚,咣咣几下就踹散了。

老百姓的普遍害怕穿制服的,可不向后世那样文明执法,还有人敢碰瓷警察呢。

这个时候谁敢?你撒泼试试?直接给你拷住,拘留都是轻的,怎么也得来个记过劳教。

席于飞向来很少跟人着急,他拿着票板儿身后跟着陈虎开始查票,看见有人拖鞋露出臭脚丫子,都不用他说什么,陈虎上去一脚,骂骂咧咧,对方就老老实实的把鞋穿上了。

席于飞还笑呢,“再脱鞋,连你一起扔下去。整个车厢都特么是你的臭脚丫子味儿,你以为这是你家炕头呢?那边窗户打开,你们不显臭啊?赶紧通通风,怎么还把窗户关上了。”

什么人都不太敢跟穿制服的横,那些四仰八叉占俩座的,看见乘务员过来直接老老实实坐好。

曾经耀武扬威的红小兵们也都老实了,他们那身绿军装已经没办法唬住人,平反回来的人不找他们麻烦,那都是他们的福气。

查完票,席于飞把票板一收,就溜达到云穆清的车厢里串车厢玩。

车上没有什么娱乐,这一走又是好几天,几个乘务员闲着没事就聚在一起逗闷子。或者去卧铺那边,找女乘务员撩闲。

据说他们这趟车挂了一节软卧,上来了几个大官儿,就连女乘务员的级别都高了不少,一个个盘靓条顺的,把未婚的小伙子们馋的不行。

席于飞懒得跟他们凑那个热闹,就跟云穆清躲在休息间,两个人嗑瓜子儿喝茶水儿看报纸。席于飞的提包就像个百宝囊,里面什么煮鸡蛋花生瓜子大枣核桃,麻花饼干面包香肠,要什么有什么。

长途真的是一件枯燥的事,车子每到一个站都会停好久。短的七八分钟,长的甚至能停上半个小时。等到了武汉要加水加煤,更是直接停三四个小时。

这时候要提前警告车上的乘客看好自己的物品与孩子,车门大敞四开,乘务员都下去溜达了,谁也不乐意跟车上枯坐着。

席于飞把休息间门一锁,一边骂骂咧咧那些停车就跑下去随便找个草窠子撒尿拉屎的乘客,一边背着他的包,带着云穆清溜溜达达的去站外玩。

下了车先去洗个澡,然后去车站外面,找吃的去。

武汉站挨着长江大桥,上次他们过来就出站去吃了这边有名的热干面。国营饭店是真舍得下料,芝麻酱厚厚的,吃着都黏嘴。

这次席于飞可不想吃热干面了,他要去喝醪糟,吃豆皮儿。

湖北的醪糟很是有名,尤其是孝感,可以称得上醪糟之城了。

武汉这边也有很多米酒,喝着不醉人,甜滋滋的,里面还能煮那种不带馅儿的糯米圆子。

云穆清很喜欢喝这种甜滋滋口感糯叽叽的小丸子,连带着还吃了一大盘子的豆皮儿。

这里的豆皮可不是北方那种一张一张的干豆腐豆腐皮,是绿豆和大米磨成的浆水,在铁板上摊成一圈薄饼,饼上放了炒好的馅料跟蒸熟的糯米饭,卷起来在锅里煎的两面金黄,香气扑鼻。

见云穆清喜欢吃,席于飞干脆去国营饭店后厨跟厨子讨价还价,用十块钱加五斤全国粮票,买了一桶醪糟,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转手就把醪糟放进市场了。然后又拿饭盒买了豆皮跟酒酿圆子,留着路上吃。

他自己本身对这些甜了吧唧的东西没兴趣,但唯独对糯米包油条很是喜欢。

以前在南方,他最爱的就是糯米饭团,在沪市叫粢饭团的这种食物。北方其实也有类似的,某些地方流行的小吃是油饼卷切糕,吃起来又香又甜,特别过瘾。

等着时间快上车了,俩人才溜溜达达的往车站走。

这种长时间停车会有播报,提前半个小时车站的大喇叭就响起来了,没十分钟喊一次,如果这都没能来得及上车,不好意思,您自己看着办吧。

火车过了武汉,车上的温度就越来越高。

原本穿着毛衣秋裤的北方人都开始不停的脱脱脱,只剩下最后一身单衣。

席于飞穿的单衣可不是的确良的,是曾柳华专门做的纯面料子的衬衣,这款搭配制服的衬衣没有领子,专门配了个的确良假领子。

别看现在的人那么喜欢的确良,但席于飞不喜欢。他更喜欢纯面衣服,吸汗透气,穿着舒服。

鞋子也还上了一双千层底黑布鞋,不是没有皮鞋,主要是穿皮鞋在这种地方纯属浪费,被人不小心踩上几脚,前面都踩塌了,多好的鞋都穿不出好。

晚上吃饭的时候,梅雨脸色十分难看的进了餐厅,嘴里叭叭抱怨,“我真服了,我那节车厢来了几个带狐臭的,我的个亲娘诶,周围的人都躲着他们!整个车厢都是一股子骚臭味,我都不敢在里面待着。”

这年头天天洗澡的人少,狐臭简直比脚臭都要命,在人群集中的地方就是大杀器。

脚臭好歹穿了鞋能遮掩一些,狐臭……

一言难尽。

看着饭盒里的酸辣大白菜和豆芽炒肉末,梅雨都吃不下去,他低着头跟狗一样闻自己的衣服,“你们闻闻,是不是有味儿?”

“快离我远点儿,”席于飞抱着饭盒躲到一旁,“狐臭味没闻见,但你一身汗臭味倒是很明显。四个点儿的停靠,你都没去洗个澡?”

“我特么在卧铺打牌呢。”梅雨闻了闻自己的衣裳,“哪有汗臭味儿,就你俩矫情,下车跑去洗澡。”

不过吃完饭,他还是有点儿不放心,怕被传染了狐臭,拎着水壶拿着盆子,专门去厕所小小的洗了一下。

车上的餐标就是俩菜搭配俩二合面馒头,或者三个窝头。吃不饱自己掏钱买,管够。

席于飞就吃了几口酸辣白菜,一个馒头。那个豆芽炒肉末他一点儿没碰,总觉得有一股子奇怪的味道。

“别吃那个豆芽,”他对云穆清道:“晚上去卧铺,咱们吃面包香肠,还有醪糟没喝完呢。”

这年头粮食跟肉都金贵,就算有点儿味也不会有人在意。

他们没吃完的豆芽都被同事们抢走分了,结果到了后半夜,乘务员加乘警都开始拉肚子。

没有中标的就只有三个人,席于飞他们都快忙疯了,一边儿巡逻一边照顾同事,给他们灌淡盐水喝。

就这拉一路连个药都没有,不得拉虚脱了啊。

车上的厨子被侯长青揍了一顿,要不是都是长期合作的熟人,这特么都能按照特务处理了,下车就得给他带走。

常峥嵘给前面的大站发了电报,等车停了,站台上来一群医生,挨个的看病喂药。

这车到了长沙又停了三个小时,最后医生说是食物中毒,那个肉变质了,还好不严重,中途又补了淡盐水,只要吃几次消炎药就可以了。

厨子又被揍了一顿,虚脱的躺在床上,哀嚎道:“我也不知道那个肉变质了啊,以前买的都没问题,谁知道这次就出了事儿。你们得问那站上的人啊。”

他可是真的委屈,车上的食材原本就是随用随补,结果出了这档子事儿,他也吃了的呀!

他也拉肚子了,皮燕子都肿了呢!

席于飞累的脚丫子都抬不起来,那些临时段上来的同事还没到站就纷纷下了车,车站紧急调了一批乘务员乘警上车,陪着他们去羊城。

他都想跟着下车了,特么的,好不容易洗的干干净净香喷喷的,如今闻一下,感觉自己浑身都是屎臭味!

等他们到了羊城,才接到那件变质肉调查的结果,就是车站有人因为失误导致肉变了质,又舍不得扔,干脆混在好肉里面送上了车。

而且不止他们这趟车踩雷,那天从那个站上补给的都遭了殃。

“特么的!”梅雨下了车,发了第101次誓,“我这辈子,再也不吃豆芽炒肉了!”

席于飞心说你特么是不是个傻批啊?跟豆芽炒肉有毛线关系?

豆芽也跟委屈好不好?

他才有心理阴影了呢,以后都不太敢吃车上的东西了!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知不知道苏丹?

这个非洲的某个独立国。

苏丹虽然是个独立国家,但它愣是分成了南北两个苏丹。

最有意思的是,两个苏丹都在咱家学的军事技能。然后他们还内战。

南北苏丹分别在石家庄指挥学院和国防学院学习,然后石家庄毕业生赢了,但学校被国防合并了……

忍不住大笑。

为什么说起苏丹呢,因为老美又跑去干涉苏丹内政,结果四十多雇佣兵和指挥官坐飞机还没落地,就被苏丹一发入魂全员见了上帝。

老美到现在还在沉默。

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尼玛笑的都快坐不住了。

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