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人离得近,所以张蓉蓉经常能回娘家住两天。
这次回来真的是个晴天霹雳,把她家兄弟喊过来也就一会儿工夫,站门口该听见的都听见了。
张蓉蓉大哥脸都黑了,他狠狠瞪了妹妹一眼,推开人群就走了进去。
自家的嫁妆必须得拿回来,否则就成别人家的了。
这以后妹子若是还要跟姓崔的在一起,他们张家那就得合计合计。当初不嫌弃崔树刚岁数大把张蓉蓉嫁过来,不就是看上崔树刚有房子,工作也不错吗?
如今房子没了,这工作……
还真不好说。
如果云家平反了,崔树刚的工作未必能保得住!
曾柳华看见这大哥跟他身后抱着孩子的小媳妇儿,嗤的笑一声,“哟,这就是小媳妇家大哥啊?你说你家图他家什么啊?人品不好,人又老,要房没房要钱没钱的。咋?图他不洗澡,图他身上老人味?”
张蓉蓉大哥张建强脸都青了,勉强笑了声,“当初也不知道,说这房子他家的。”说完回头一摆手,“赶紧着,把你们妹子陪嫁的东西搬出来。妹子你跟着过去,人家的咱不要,咱家的也别留下。”
张蓉蓉眼里含着泪,垂着头,抱着孩子闷头进了屋。
“蓉蓉,”崔树刚还跟门口喊呢。他也想进去,但被一扁担戳回来了。
张蓉蓉进屋也没去那俩老的那屋,正房是一间半,半间给了崔家老公母俩住,那间大屋给他们两口子住。这正房是正经的大院房,挑高五米多快六米了,一间屋能有三十多平米,靠窗户那边起了个炕,一间屋隔成两半,外面这半拉算是崔树刚的书房。
她进了屋,席于飞也拽着云穆清跟了上去,生怕别人沾自家一点儿便宜。
张蓉蓉进屋就上了炕,从炕柜里翻出自己的衣服,被子,还有一个木头盒子。
席于飞毫不客气道:“盒子打开。”
张家人有些气不愤,但都压制住了,也没说什么。
张蓉蓉吧嗒吧嗒掉眼泪,她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叠钱票,看着也就一两百的数量。还有一对儿银镯子,一个玉镯子和一块手表。
云穆清扫了眼,指着那个银镯子和手表道:“这不是你的吧?”
张蓉蓉抱着盒子,小声道:“婆家给的见面礼。”
“这是我姐的。”云穆清道。
张蓉蓉的脸刷的白了,还是惨白惨白的那种。
张蓉蓉二哥一个字儿都没蹦,直接伸手把镯子手表都拿出来,“你家的我也不要,还有啥仔细看着点儿。蓉蓉,你婆婆你男人给你的东西都给人家看看。”
张蓉蓉把孩子放炕头盖了小被子,有去大衣柜往外翻,翻出几件呢子大衣,几条布拉吉连衣裙。
云穆清指着两件大衣道:“这也是我姐的。”
张家二哥的脸色简直没办法看了。
张蓉蓉道:“我家陪送了个缝纫机,一个大衣柜和两个箱子。原本的大衣柜放弟妹那屋了。”
“你的你拿走,”席于飞笑着从兜里摸出烟来,给张家二哥塞,“你看这事儿闹得,一开始我姐还不好意思说,也不说离婚,也不说东西被霸占了,就自己忍着。但现在不行,自家的东西也不能便宜外人,大哥你说是吧?”
张家二哥没接那个烟,他搓火着呢,“这事儿我们先前儿也不知道,但凡知道,也不会让妹子嫁过来。”
他们张家啥也不缺,大哥还是百货商场的经理,老三是采购,他自己也有工作。
家里有房有车有吃有喝,虽然当初觉得妹妹看上了个岁数那么大的男人也不太高兴,但这个男的长得还不错,高个又白,家里有房,工作更是出挑,于是就同意了。
谁知道这孩子刚生,就闹出这种事来。
席于飞还拱火儿呢,“其实这事儿,要不是他家老太太跑去我姐单位闹腾着要孙子,我家也不至于这么搓火,私底下谈就成了。但他家人不讲究啊,老太太三番五次的闹,说什么家里生不出孙子来了,他家老大不能断了根。哎我看姐姐岁数也不大,咋还这么整呢?”
张家二哥提起这件事就生气,“特么的,当年说孩子是狗崽子生的,他家不要,只要我妹生的。结果我妹生闺女坏了身子,这才几个月啊,他家就坐不住了!”
席于飞道:“我姐家都要平反了,孩子也改了姓,必不可能会崔家。大哥啊,以后的事儿你们可得好好商量了。”
张家二哥脸黑的跟老锅底似的,回头训斥弟弟们,“还没整好?”
陪嫁来的被褥都被打了个包,缝纫机箱子啥的也都搬出去了。
张家人看都没看崔树刚一眼,抬着东西扬长而去。
张蓉蓉还不走,想看看这件事到底怎么个结束。她大哥把弟弟们送出去,也回来陪妹妹。
曾柳华双眼逡巡,大声道:“各位邻居们你们也看到了,他家不做人,霸占别人房产和东西,还把别人的东西拿去送人情。我这闺女嫁过来,都不知道给他家补贴多少了。否则崔家这种吃屎都抢不上热乎的人家,还能穿的这么好,吃的这么好?今天我们就得算算账。姓崔的,你说三千多块钱是吧?大宝,给他数出来,多少钱说清楚!”
崔树刚吭哧半天说了个三千八百块,还说有粮票啥的。
席于飞数了钱出来,给了曾柳华。
毕竟这是他娘的战场,他就不参与了。
“之前我闺女住着这个房子也就罢了,后来被赶出去将近五年,这房子一直没住。这么好的院子,一个月租金至少十五块,大家认不认?”
这个钱曾柳华还真没多要,独门独院,里面好几间大房子,确实是这个价。毕竟一间小房子一个月租金都要两块钱呢。
“认,这个数没多要。”人群里不知是谁吆喝了声。
周围吃瓜群众也纷纷点头。
“五年,那一个月租金就得是一百八,五年就是九百块,对不对?”说着,曾柳华蹭蹭点出九百块塞云霞兜里。
剩下的两千九还有票,曾柳华也没有动,直接用皮筋捆好了扔崔老太婆身上,“其他的算不明白,这钱就还给你,我们也不要。不过你家真厉害,俩工人养着这么一大家子,还能省这么多钱,没少吃儿媳妇孝敬吧?”
崔老太婆滚了一身的雪,颤颤巍巍的被她那俩闺女扶起来。
她想骂街,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刚才曾柳华那一顿收拾,给她打惨了。
“行了,拿着钱赶紧滚蛋。老娘眼睛干净,看不得软饭硬吃理直气壮的垃圾。孩子们,把他们家都赶出去,老的小的一个都别放过。云霞,你瞅着他们身上,谁穿了你的衣服戴了你的东西,指出来。”
云霞用力喘了几口,抬手一指崔树刚,“他那块手表跟钢笔,是我买的!毛衣毛裤还是我织的。”
崔树刚后槽牙咬的死死的,摘下了手表和钢笔,到脱毛衣的时候犹豫了片刻。
这可是大冬天,他身上穿了秋衣衬衣,外面穿的毛衣,再加上呢子料的干部服,走的时候外面套个大衣就不冷了。
可是现在大衣在屋里不让拿,毛衣再脱下来,岂不是要冻死他?
曾柳华见他磨磨蹭蹭的,怒道:“赶紧脱,别特么让我动手!”
崔树刚都哆嗦了,好半天自己脱了毛衣,手放在腰带上别扭了半天,又褪下裤子把毛裤也脱下来了。
冷风一吹,直接给他冻的打了好几个大喷嚏。
“还有吗?”曾柳华问。
云霞的目光又落到崔老太婆和崔老头身上,这老公母俩穿的衣服也是她买的,但毕竟这么大岁数了。
“行了,”曾柳华看出来云霞心软,“其他人就算了,让他们滚蛋吧。”
崔树刚哆哆嗦嗦的往外走,路过云霞的时候,忍不住道:“当年我家对你也不薄,你至于要这么做,想逼死我家人吗?”
曾柳华二话没说,一个嘴巴子抡圆了就上去,眼镜子都给崔树刚打飞了。
“我特么让你不说人话!闺女,揍他!还特么提当年,当年你为啥对我闺女好你自己心里没点儿B数?非要老娘给你说出来?占了这么大便宜还养出白眼狼来了,让我闺女带着孩子吃了这么多年苦!她一个女人,被从自己的房子撵出来,净身出户啊!身上什么都没带,就几件衣裳!到底是谁要必死谁?”
云霞又开始哆嗦,她泪流满面,突然大喊了一声冲了上去,伸手就往崔树刚脸上抓。
真的太生气了,而且不止是生气,心疼的简直受不了。
崔树刚想要反抗,一抬手就被制住了。
简直开玩笑,周围这么多小伙子,能让他把人家姑娘打了?
“狼心狗肺!!”云霞嘶声力竭的大骂,“你简直就是狼心狗肺,别以为我不知道,举报我家的人就有你!!当年我爹我爷就不应该收你做徒弟,就应该让你一家子都饿死冻死!!崔树刚,你不要脸,你不是人!!”
崔树刚被按在地上,云霞都打疯了,骑上去照脸上开抡,头发都被她薅下来不少。
“你口口声声说不让我受委屈,看你做了什么?你把我的东西给你现在的媳妇儿,你拿我家的东西送人情,用我爸妈我爷爷奶奶的命给你铺路!崔树刚,你不如去死,你去死!!”
崔树刚被按住了手抵抗不了,那脸都被挠成了血葫芦,没法看了。
崔家几个人要上来帮忙,但架不住席家带来的人多。
崔老太婆嗷嗷的哭嚎,还躺在地上撒泼,但谁都没多看她一眼,反而后退给她让开了场地。
这地上都是雪和冰,老太婆这么打滚,受罪的还是她自己。
“好了好了,闺女回来,咱不生气了啊。”曾柳华看着差不多了,抬手把云霞拽了起来,“成了,咱不生气了,气坏了身子没人陪。让他滚,让他远远的滚,眼不见心不烦,反正以后跟他过日子的也不是咱。”
说完,还往张家那边看了一眼。
其他人也去看,张家大哥的头都快抬不起来了,拽着妹妹往外走。
他刚才就不应该留下来!
丢脸,简直太丢脸了!
崔树刚都被打蒙了,没人按着他他还手舞足蹈的划拉半天,然后慢慢的坐起来,一摸脸一手血。
“血,血!!”他大喊,引得周围人哄笑不止。
眼镜子在混乱中都被踩碎了,崔树刚捏着个破眼镜架,他爬起身茫然的看了一圈,目光躲闪这云霞,垂着头再也没有往常意气风发崔科长的样子了。
“呸,白眼狼!”
“不要脸的一家子,滚,快滚,我们院可装不下你们这种人!”
“土匪恶霸!”
“崔老太太,你以前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原来这房子都是你霸占别人家的啊?”
崔家跟落水狗一样灰溜溜的跑了,留下一地狼藉。
“谢各位了,”曾柳华跟打了胜仗的将军似的,“这房子我们收拾好了估计也不来住,到时候租出去给我俩外孙当学费。你们谁想租大房子可以去卫生院给我留个话啊,一个月十五块,童叟无欺。”
刚说完就有人出来了,“大娘,大娘,我家租,我家!”这是旁边大杂院的人,他家人口多,也是挤在两间屋里面,如今儿子要娶媳妇,压根住不开。
租个大院子就十五块,家里三个工人一人掏点儿,怎么也租下来了。
曾柳华立马开心的跟人聊租金,席于飞则回到屋里,跟那个队长说话。
“院子你们随便翻,东西你们拿走,但院子得给我们归置好了。”
他们不信崔家只有那一箱子东西,这么多年,他怎么也得置下更多东西才对。
云穆清看了一圈院子,突然道:“崔树刚晚上一定会来,就算今天不来,明天也得来。这里放着他的东西,他不拿走都睡不着觉。”从院子后墙翻过来,压根不用经过前面的大杂院。
那个队长笑呵呵道:“你放心,我们都埋伏好了,就怕他不来。等他来了把要紧的翻出来,还省的我们找了。”
崔树刚哪里知道这里面大多数都不是席家人而是上面派来的,他提心吊胆,担心箱子下面埋的那些字画,还有最最重要的,是一个笔记本!
一个记录了各种交易的笔记本!
作者有话说:
曾柳华:嗨,还没太发挥出来呢,主要是对方太不给力。
晚上不吐槽了,我得去剥毛豆,明天我妈回来要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