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近到仿佛接了一个吻,可最终也没碰上唇。
“梁老师,请你教教我。”
“我的心跳的这么快,这是爱情吗?”
“如果我说是呢?”
“那么,那就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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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明坐在餐桌上,他折腾了一个多月这个柠檬架子,神奇的是,这竟然也没被他薅秃。
果实酸涩黏腻的汁水糊了他一手:“我只是想多延续一会这种心动的感觉,而已。”
他着重咬了“而已”两个字。
“体验嘛,生命重在体验……”
他们在桌旁亲密地共享同一个成熟的果实,舒明塞进嘴最后一瓣,然后一撑桌子,跳下来,留给梁汝文一个潇洒的背影。
“走了,欧吉曼找我。”
要怎么形容舒明的变化呢?
如果从前大家看他的眼神还算得上清白和单纯的欣赏的话,那现在就远远不止这些成分了。
舒明好似正式跨入了生命的另一个阶段,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些东西,多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欲望。
神魂颠倒。
他不仅令镜头外的梁汝文为他神魂颠倒,也令镜头内的y为他神魂颠倒。
剧情按部就班地推进。
x已知道了自己一见钟情的姑娘喜欢听人读情诗,为了自己心爱的人,他便义无反顾地投身进了学习诗歌的大业中,即便那是他以往最痛恨的。
x俘获了镇上年轻男女的芳心,却唯独将自己一颗珍贵的心双手奉给了z。
小镇的年轻男女捂着嘴巴窃窃私语:“x竟然也会爱人!”
“真的吗……我以为,我以为他没有心。”
从前,x平等地对每一个人微笑,对每一个人冷心冷肺地拒绝,他们尚能安慰自己,毕竟其余人在他那儿也没有什么讨到什么好处,亦或者得到任何特殊的待遇。
他们只当他是个没有心的混蛋,一个四处留情的纵火犯,现在才明白,这人竟也有俯首称臣,为人折腰的一面。
正是这样的软肋,这样的弱点,反而更无限放大了x的那惊心动魄的容貌。
他从挂在天上的月亮,变成了触手可及却仍旧够不到的水中倒影,逼迫人生出充满欲念的妄想——
万一呢?
万一我也能将这轮月亮独占进怀里呢?
万一呢?
万一我也能让x用那双漂亮的眼睛多看我一眼呢?甚至从此以后,只看我一个人。
而在这个过程中,y也发觉诗歌并不仅仅属于读过许多书的人。
x有一颗细腻、敏感、多情的心,他用词是简单直白的,甚至可以说是幼稚的,却直击人心。
而当x提起所爱之人时,那样的可怜的宛若垂泪的双眸,让人简直心生嫉妒,恨不得以身代之。
在戏外,梁汝文也第一次头晕目眩地享受到了被人格外偏爱的滋味。
舒明对人的偏爱真的是……几乎到明目张胆的程度了。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过往的那些陪伴都是梁汝文不动声色的追求,于是决定追求回去。
人生新体验嘛,多新鲜!
他会收工后特意绕路带一束花回去,年轻的英俊小伙子飞快地骑着单车穿过镇上的繁华街道,背上一束带着露水的新鲜的玫瑰,简直嚣张。
然后臭屁又小嘚瑟地哼着不知名的曲调,在进门的第一时间递给梁汝文。
“这是给我的?”
“不然呢?”舒明挑了挑眉,“难道你不喜欢吗?”
第二天,花束果然换了一个品种。
梁汝文默然地抱着花,两个人并肩沿着海岸线散步,路灯昏黄,偶然对视的片刻差一点就亲上了,但还是克制地只用视线接吻。
好像跳圆舞曲一样,舒明在某一个时刻巧妙地抓住了主动权,于是梁汝文便心甘情愿地被他带着走了。
他进一步,舒明便退两步,他退一步,舒明又悄悄地、狡黠地进一步。
始终不远不近,始终保持着一种微妙的,低头便可以深深吻下去的距离。
但彼此心照不宣,始终未曾真正地吻下去。
舒明还曾经在梁汝文来探班的时候,包掉整个剧组的下午茶。
为偏爱一个人,而让所有人得以沾光。
舒明自己倒是无所察觉。可理所当然的,这位被偏爱的对象,已经晕眩到几乎喘不过气的程度了。
十月份的南半球,气温逐渐升高。
收工的时候,舒明助跑两步,一把就跳到梁汝文的背上,他们此前从来没有这样配合过,可梁汝文轻轻一伸手就牢牢兜住了舒明的膝弯,如此默契——
舒明便安心的,被人像小朋友一样背回了家。
他们走在石砖铺成的街道,从许多人的视线里光明正大地穿行而过。
舒明把下巴搁在梁汝文的颈窝处,好像小狗狗用嘴筒子拱人一样的,痒痒的:“怎么样,今天这家咖啡好喝吗?”
“好喝。”
太热了,没有冰饮真的很难熬。
舒明点点头:“对了,我把咱们俩的事情跟关献仪讲了。”
他说负责,就是真的负责。
负责任的第一步是什么?
——是公开。
粉丝那里真的还不能公开,这事儿他已经和梁汝文商量过了,甚至是梁汝文主动跟他要求的。
和男性恋爱,这和普通的“嫂子”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小舒身上还背了经纪公司的合约,背了这么多正剧要播……
梁汝文既然拉他下水,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但他完全没想过舒明会这样早地和关献仪坦诚,他脚步顿住了。
舒明还在讲话:“我家里人那边,慢慢来……他们还没有同性可以恋爱的概念。”
梁汝文已然震颤到说不出话了,他本以为舒明说的负责只是回应他的感情而已,没想到舒明竟然愿意做到这样的地步。
年轻孩子大多都停留在玩玩而已的地步,更何况舒明这样爱新鲜的性格。
舒明见他不走了,便自己从他的背上跳下来。
他先是跨开长腿,倒着走两步绕到他面前,再倾身凑近:“怎么?你背累了吗?”
舒明这小子甚至作势要蹲下来,语气轻松:“没关系,我可以背你——”
梁汝文气笑了,他从没被人逼到这份儿上过,这是真没招了。
舒明已经靠着墙边,手臂搭在腿上蹲下来了,面上表情倒一本正经,梁汝文一条长腿强行拨开他的手臂,挤进他的双膝之间。
这样被迫分开两个膝盖的姿势,让舒明一瞬间想起某个下午……好像脖子红了。
他偏了一点头,没敢伸手去摸自己的脖子,又强行让自己把视线转回来。
梁汝文正直视他的眼睛,很轻地说:“舒明,我想亲你。”
舒明站起来,很刻意地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嗯?”
也不知是真没听清还是假没听清,总之半晌后,舒明一脸无辜地抬起头来。
“不合适吧,这不是公共场合吗?梁老师不是说,为了我的职业生涯着想,要保密吗……”
梁汝文这样含蓄的人,被他牵着鼻子遛了一次又一次,从告白的那天晚上开始就被迫和他打直球:“那我回去以后,可以亲你吗?”
舒明吹了个流氓哨,挑了挑眉:“你难道没有亲过吗?”
还要问我?
梁汝文哑口无言。
难道不是你说要体验暧昧吗?
餐桌上含含糊糊说“生命重在体验”的人,到底是谁?
梁汝文心想,他就是故意的。
他故意看我难堪,看我出丑,他故意地引诱我,却不让我真的吻他。
这个小混蛋——
他们走在一起,手若有若无地蹭过对方的手背,保持一个好友间也合理的距离。
迎面走来一群游客的时候,便短暂地拥有了合理借口,可以让彼此靠的再近一些。
梁汝文在这个距离时,偶尔会碰到他手腕间的金属表带。
在这样炽热的、止无可止被迫出汗的、黏腻的夏天,这是仅有的一丝凉意。
**
关献仪在短暂的惊讶后,竟然诡异地飞速接受了这个事实,她甚至心静如水,还能组织语言夸舒明两句:“很好,有什么事情,一定要第一时间和我通气,我才能帮你。”
撂下电话后,只有一个想法——梁汝文这厮,恐怕早有预谋!
这人怎么命这么好!
如果等舒明再长大一点,这家伙就得面对不知道多少竞争者了。
现在下手,小舒心又软又重感情……
唉!
其实梁汝文也是沾了舒明出身背景的光,在他们民族的观念里,睡一个床就是要负责的。
别管发没发生具体的事情。
“这不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么?”
舒明当然知道外面有人睡了就跑,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只要和他睡觉的对象乐意被他负责,不就好了吗?
梁汝文发现,舒明自有一套很老式又很先进的道德观念,反正就是这小子做事儿很自洽。
梁汝文更乐意被负责,如果有可能,他一定会立刻现在马上把自己嫁出去。
俗称——恨嫁。
但他恨也没有用了,舒明又一心扑在电影里了。
在某一个学习诗歌的下午,两位电影中的男主角偶然遇见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女佣。
在大汗淋漓的夏日正午,几乎没人的步道上,她正左顾右盼地从z家的院子里快步走出来,然后将一大沓信纸抱回了自己家。
他们满以为自己替z发现了惊天的大秘密,刚想替主人家传报的时候,女佣开口告诉了他们真相。
“这是……这是z小姐让我拿出来丢了的。”
根据女佣的叙述,他们才得以知道真相。
原来,z压根就不爱看人寄给她的情诗,甚至她都不认得几个字!
之所以收下这些情诗,只是因为她爱好附庸风雅而已,s国的繁华都市里,正流行青年男女之间互送情诗……
Y不得不承认,听着女佣磕磕巴巴的叙述,余光瞄着x俊美的侧脸,此时他的内心,是有一丝窃喜的。
Z是这样一个庸俗的女子,x是否会对她心灰意冷?是否会厌弃她如厌弃树枝上的落叶,脚底下的淤泥?
就像当年的他和爱人分手一样,正是因为对方毫无文学素养,没有审美,更不懂鉴赏——
“等等,你要去干什么?”
“我要去集市。”
“你为什么要去集市?”
“我要给z买一些有意思的小玩意儿,既然她不喜欢诗歌和文学,也许她会喜欢这些。”
Y愣住了。
他望着x远去的背影,内心受到了极大的撼动。
“我被他这样毫不遮掩的、浓烈的爱给震慑住了。我一开始是愤怒的,为什么这些头脑空空的人也有被爱的资格?
紧接着,我开始替自己感到可悲,我从没有被人这样无条件地爱过,他们爱我的家世,爱我的学历文凭,爱我体面的工作……
我为他这样压倒性的爱,而感到心如擂鼓。
是呵,原来真正的爱,是无条件的。”
Y的心,再不由自己控制的狂跳了起来。
是的,没有人不会为舒明这一瞬间那么坚定的所向披靡的鲜明偏爱而动容。
仿佛海浪声也只为他作配乐一般。
舒明用自己真挚而明亮的心,彻彻底底地消化了另一个人给他带来的巨大触动。
在镜头面前,完成了人生的又一次蜕变。
**
梁汝文站在监视器面前,也很难不为他倾倒。
舒明已初步具备了巨星的风采,势必要在电影史上留下属于自己的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这会儿,这小子还在趁着收工,偷偷摸摸往自己手里塞小纸条。
“这是什么?”梁汝文侧身过来问他。
“告白小纸条~”
梁汝文站在树荫下,展开这张皱巴巴的纸。
是一首短短的诗。
好像一瞬间步回校园时期,重谈一场青涩恋爱——不,不能回去,梁汝文思绪奇异地歪掉,想起舒明拍《小秘密》时期,搅动多少少男少女芳心。
算了,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
电影里的男女主学写情诗,舒明便也有样学样地在纸条上写一点刚学到的东西。
不知道他从哪里变出来的纸笔,从哪里偷出来的时间,来为自己写这样可爱的几行小字!
别人有的,舒明一定双手奉上,让梁汝文也有,别人没有的——
梁汝文也得到了。
然后,崔明哲和成谦便双双倒霉了。
这家伙一会儿一张照片,多选转发——
“小舒为我剥的橘子。”
又一会儿——
“小舒写情诗给我了。”
崔明哲愤愤地点开照片一看,就一张纸条而已,还被打码了,看个鬼啊!
好了好了,全世界都知道你恋爱了,行了吧!全天下都知道你俩光啵嘴,就要把嘴给亲烂了,满意了吗?
谁知道,两句反问下去,梁汝文反而不说话了。
崔明哲后知后觉地“嗯?”了一声,从他的沉默里察觉出了一点不对劲来。
不对,十分里有十二分的不对。
不是,不会还没亲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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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嘴没亲烂
我脸要笑烂了。
再有两章就进最后一卷《远渡》啦,成年体魅魔小舒训狗现场——
敬请期待!!!
另外,如果大家喜欢感情流的话,可以康康孩子专栏的预收《一个前所未有的夏天》,大概是拉扯感情流。
一个黏腻的滨海夏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