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雄心壮志归雄心壮志。
舒明嘴巴上说得倒是很信誓旦旦。然而事实是,某只小狗还有点烧,被哥哥强行武力镇压后,不得不可怜巴巴地在医院再躺两天。
江映天他们已经来过一波了,说舒明状态不算太好。
轮到李奇想和邵庚来看他的时候,这小子正挂着吊瓶睡觉呢。
就是连在梦里,都是一副委屈的小表情。
因着舒明还在睡,接待他俩的,是一个他们从没在舒明身边见过的,沉默寡言的高大汉子。
汉子一边拿毛巾,替床上的人压了压泛红的眼皮,一边自我介绍说,他叫庄正。
然后……然后就没了。
搞得李奇想心里直打鼓——这人和舒明是什么关系?!
尤其是舒明在迷迷瞪瞪、半醒不醒之间,连眼睛都没睁开,就黏黏糊糊地去抓庄正的手。
那个撒娇劲儿!他们可从没见过。
这不会是小舒的对象吧……
也不对啊,没听他提及过,万一是家里人呢?
可这俩人不光姓氏也不一样,长得也两模两样啊!
李奇想心里仿佛有猫爪子在挠:难不成,他们只是单纯的朋友?
可问题是谁家朋友之间,能黏糊成这样啊。
再说了,如果只是单纯的好友,那才是坏事儿了呢,小舒不会是纯直的吧!——
这人一出现,就把李奇想和邵庚给双双干沉默了。
好一会,李奇想才试探性开口:“小舒还没退烧吗?”
“还有一点烧。”
汉子好像也不知所措,半天吐出来一句:“那个,谢谢你们来看他。”
然后……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好、好尴尬!
此时此刻,如果移开李奇想的脚,应该能在地面上发现一座魔仙城堡。
实在是太尬了,尬的他脚趾在原地不断蜷缩。
还是邵庚先出来打圆场:“让舒明好好休息吧,我们下次再来看他。”
然后伸胳膊怼了一把李奇想,示意他:别在这傻站着了!
而在床上的舒明呢?
他倒是听见动静了,也稍微有点醒了,但眼皮实在太沉,于是又放任自己昏睡过去了。
哎哟,他哥又不是什么坏人,最多就是有点不爱说话而已~小问题啦!
再醒来,就是黄昏了。
庄正进来的时候,舒明正靠在床头翻手机里的微信消息。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熟悉度,舒明光听脚步声都知道是哥哥回来了,头也不抬地问:“刚才谁来了?”
庄正放下水壶,想了一会:“一个娃娃脸、扎小辫的男的,还有一个……”
“一个脸很臭的男的。”
哦,李奇想和邵庚。
舒明越琢磨越不对:不是,怎么好好的人,从他哥嘴里说出来就那么搞笑呢?!
再一看微信,这俩人果然也发消息了。
李奇想:小舒,我俩先走了,给你带了点水果,记得吃哦~有空再来看你!
邵庚:有困难记得说,我和史号志都会帮你的。
哈,真是他俩。
坏心眼小狗越想越觉得好笑,干脆动动手指,把这俩人的备注改成“娃娃脸小辫儿”“臭脸冰块”。
改完后对着备注看了一下,没忍住嘎嘎乐了两声。
嘿嘿。
庄正还以为他心情变好一点了,赶紧去医院外买了粥回来。
舒明却依旧摇摇头——他还是焦虑,吃不下。
但精神头好点了,起码醒着的时间变长了。
于是到了晚上,都没睡的兄弟俩,难得头抵着头,脚碰着脚。
像小时候一样,挤在好小的一张病床上讲悄悄话,连腿都伸不直,可舒明心里还是好高兴。
好在他们住的是首都唯一一家非三甲医院,本身住院部人就不多。
隔壁病床中午刚办了出院手续,现在房间里只有他俩,不用担心打扰别人休息。
“你都不知道我和婶娘为了找你,废了多大的力气!”
舒明是越讲越来劲儿了,眼见又要丢脸地哭鼻子。
被哥赶忙顺着脊梁捋了捋,才好不容易止住情绪,嘟嘟囔囔地说:“我俩都报警了!”
额外插播一句:庄正之所以和舒明不同姓,是因为他是跟着婶娘姓的,原来是打算让他叫舒正的。
哥是在舒明初三那年离开的。
他比舒明大四岁,脑子不能说不好使,只能说是普通人。更何况溪山镇的教育资源毕竟摆在这里,能考上大学都已经是还算用功学习的了。
但高考分数只够上普通民办,家里的钱又供不起。
怎么办呢?庄正就想,那就出去打工闯闯吧。
家里毕竟还有小舒看顾着,邻里邻居也会帮忙照顾的,他不是很担心。
更何况舒明读书是特别好的,教过小舒的老师个个都说,小舒以后肯定可以上个好学校!
去好的大学,去大城市念书,肯定要花不少钱的。
他也想给这个从小就爱护着的弟弟,攒点大学学费出来。
就这样,吃苦耐劳的庄正,揣着一张车票,就跑到外面去打工了——
先是当服务生,后来在工地上给人当建筑工。
他运气算不错的,还碰到了心善的师傅,当过电工学徒。
这些舒明都知道,那个时候庄正还是会定期和家里联系的。
“然后呢,然后呢?”舒明抓着大哥的胳膊,使劲摇晃,一叠声地催促。
然后,庄正就被骗去国外打黑工了。
说实话,庄正真不是个笨蛋,脑子其实够用。
又年轻又踏实,几个学徒里就他最肯学最肯吃苦,不出两年,技术就算得上非常好了。
但庄正有个最大的问题,就是太实心眼!
他这回也是栽在“太信任别人”上了!
某天,帮助过庄正好几次的工厂老板,找到庄正跟他说:自己有个好哥们儿在国外开厂,特别缺熟练的电工,问庄正愿不愿意出国打工。
一开始庄正也是有点警惕的。
但这个老板确实给过自己很多恩惠,有段时间庄正受伤了,还帮他垫付过医药费。
更何况庄正也想在大城市立足……
他想把妈妈和弟弟接过来,在这座陌生又繁华的都市里,有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落脚点。
他栽就栽在,的的确确有弱点,也的的确确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于是,在老板第四次找他谈话的时候:
“小庄啊,你是有所不知,那国外的人工费,简直是天价!他们国外的工厂,可缺这种技术熟手了。”
“所以你过去了,虽然开不到那么高的工资——这个我要先跟你说清楚啊——可毕竟汇率摆在这,拿回国内来也不是一笔小钱啊!”
“你好好考虑吧。”
庄正动摇了。
但是,骗局毕竟是骗局。
落地X国仅仅一周,公司就告诉他:你被解雇了。
庄正省吃俭用两年,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存款,统统追不回来了不说。
还被偷了手机和钱包,差点连饭都吃不起了。
不过好就好在,他还有手艺,可以零零散散做一点小工。
为了攒出回国的机票钱,这一年多,他做过木工、电焊;干过卫生、除草;去当地的中餐馆帮工过。
然后,他就在中餐馆的电视上,听见了熟悉的歌声。
人在异乡的时候,总是会对祖国的东西格外敏感,更何况这个旋律……像极了他家乡特有的歌曲!
庄正匆匆放下抹布,挤开围在电视旁边的人群,不可置信地在电视上看到了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
旁边的留学生,对着电视屏幕扬了扬下巴:“喏,庄哥你来看看。够帅吧,近期新出的小明星,叫什么来着……舒明?”
庄正彻彻底底地,愣在了原地。
第三天,转机了又转机的庄正,就拎着所有的行李,出现在了首都机场里。
“我出国之后给妈打过电话,但是没人接。你那个手机一直都不怎么用,电话号码我就没背住……”
不幸的是,庄正手机还被偷了,在这种情况下,没背住手机号,就意味着彻底和家里失联了。
舒明愣住:“婶娘有一天赶集的时候,手机丢了。”
命运的巧合。
他们真的用尽了所有的办法来找庄正,可是根本找不到。
坏消息,是没有庄正的任何讯息。
好消息,也是没有庄正的任何讯息。
如果生命安全出问题了,大约不会在警局找不到记录。
所以,大哥最起码应该,还活着。
他们就抱着渺茫的心态,一直一直在等。
可一直等到舒明上了大学,也没有任何消息。
……算了,不管怎样,回来就好。
知道庄正平安回来的时候,婶娘也高兴的不得了。
听完大哥的遭遇,舒明真的是又气又心疼,开始嘴巴里念念有词,颠来倒去地埋怨他两句,又讲几句婶娘的近况……
反正提来提去,就是不提自己。
夜色越深,舒明含含糊糊的声音越来越轻,轻到某个界限时,庄正脖颈处一沉。
低头一看。
舒明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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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给我钱了,我手上真的还有点,节目组刚发工资了。”
“小舒,拿着。”
舒明没理他,伸手,“啪”地一声按开出租屋的灯。
“好了,接下来,你就暂时住这里吧!”
舒明到底是个年轻孩子,恢复起来还是偏快的。
再加上他俩手上是真不宽裕!
退烧之后,他马不停蹄地就拉着哥哥出院了。
顺便感谢一下国家,感谢一下大学生医保可以报销住院费。
要不然,舒小明就真的要变穷光蛋,跟哥哥一起露宿街头了!
只是出院以后,舒明可以住选手寝室,开学后可以住首大宿舍,那大哥呢?
舒明掏了掏身上的积蓄,外加庄正手里还有一点买完机票后剩的积蓄,租了一个很偏很偏的老破小。
扑在大哥刚铺好的干净床铺上,舒明滚来——滚去——,然后抓了抓头发。
好,继续发愁决赛的事情。
决赛刚好是这周末,也就是9月6日。
时间倒是卡的很巧,首大9月8日开学,比完就可以回去上学了,一点不耽误。
可到底唱什么呢?
舒明摸摸下巴,勉强有了一个初步的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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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明前几天病的太重,不是睡觉中,就是在即将睡着的路上——根本没空顾及粉丝群。
别说粉丝群了,他这两天,连手机都没怎么打开过!
因此,自然也不知道。
粉丝没见到他的这几天,外面都快吵翻天了——
趁此机会,什么牛鬼蛇神都跑出来了。
各路吃瓜博主也是各显神通,有说舒明已经退赛的,有说舒明重病进医院的……
什么都有。
偏偏这时候,又流传出来几张舒明在医院的模糊照片。
虽然模糊,可熟悉舒明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确实是他!
一时间,比不比赛都不是重点了,小舒身体怎么样了,状态还好吗……
粉丝焦心得要命,可是舒明除了一个完全空白的微博以外,没有任何的联系方式。
没有经纪人、没有亲友、更没有公司!
他们只能全世界到处打听。
更有甚者,甚至跑到大v“瓜行者”账号底下留言,问他手上有没有关于舒明的确切消息……
瓜行者,也就是当初帮舒明放出“换组”澄清录音的大v。
他心里苦啊,真想求舒明粉丝,不要再问他了。
他真不知道舒明目前是啥情况。
包括当初那个录音,也不是他录下来的。
是绕过好几道手,层层转交给他的,幕后到底是谁,他根本不清楚!
好在,决赛的前一天,舒明终于又出现在了那条熟悉的上班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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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热得很,舒明单肩背着书包,一路靠边,踩着仅余的树荫往前走。
蝉鸣在耳边聒噪地响着,连一丝解热的风都没有。
他缺席了好几日,本以为路上不会有自己的粉丝了。
可一转身,舒明的脚步……却顿住了。
好多熟悉的粉丝,站在以往接自己下班的栏杆旁边。
即便她们没有举自己的牌子,可舒明就是认得她们。
认得每一张脸,每一个面庞。
他知道,这些人是为了自己而来的。
两边对望,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节目组压票的事情,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个说法。
历年以来,被压票而强行不让出道的,还少吗?恐怕到了决赛,还会复刻这一招。
但这回和二公不一样,二公时,舒明拼尽了全力,贡献出了一个具备全民热度的舞台,节目组连压票都压不住,硬生生地让他突出重围,进了决赛。
而这次,舒明不仅一连住了一周的院,比其他选手少了太多太多的排练时间……还听传闻说,全部的演出费用都要选手自费。
舒明的家境,粉丝们都是知道的。
站在这里,彼此都心知肚明,出道的希望很渺茫了。
可静默片刻后。
站在树荫之下的男生,还是对她们笑了一下。
舒明笑起来的时候,仍旧像是当初那个开朗阳光的样子。
仿佛这两个月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他还拥有很多很多希望,拥有既光明且无限的未来。
然后,他用力挥挥手臂:“我们明天,决赛见!”
既然有人在等他,那就一定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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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上场。”
舒明调整了一下耳麦。
这次表演的内容,是梁汝文的曲目。
上一期节目结束后,梁汝文和他聊了一会儿天。
在这短暂的过程中,舒明立马敏锐地意识到——梁汝文对他,其实不像之前批评他时,所表现的那么严厉和不假辞色。
实际上,梁汝文对他一定是有两份欣赏在的。
不然这么一位大咖,何苦白白地浪费那么多口舌,和他这么一个透明小喽喽说这些话?
更何况,梁汝文在走之前,还给了他一张私人名片。
东西拿过来,就是要用的。
舒明踌躇了一下,还是拨通了名片上的电话。
果不其然,梁汝文听到他的来意,答应得很痛快。
虽然欠人情不太好,而且这个人情极有可能这辈子都还不上了。
但是——管他呢!
舒小明撇撇嘴巴,在心里短暂地哼了一声,他都吃了上顿没下顿了,还管那么遥远的事情干嘛?
导师在前面报幕。
舒明站在后天,再一次深呼吸一口,不断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好紧张,说不紧张完全是假的。虽然他趁最后时间,对编曲进行了一部分改动,但准备的还不是特别充分。
希望这个改动,能让舞台稍微好看一点吧。
耳边是工作人员的指挥声,就在舒明迈步,准备走到升降台上的那刻——
“等等!”
有一个工作人员气喘吁吁地冲过来:“等一下……等一下再上台,伴奏…伴奏设备损坏了!”
什么?
……什么?舞台故障?
要延迟表演?
听到节目组的苍白解释,场馆内顿时嘈杂了起来。
一开始时,还只是许多粉丝在台下窃窃私语,到后面讨论声越变越大,沸腾得简直像开了锅的水!
早不出故障,晚不出故障。
怎么偏偏,偏偏就在舒明的舞台出故障了?
是啊,怎么偏偏就在舒明的舞台上,出故障了呢?
工作人员都快哭了,如果他们知道观众的揣测,一定会大喊一声:冤枉啊!
他们真的没打算再给舒明使绊子了。
舒明在国内外的热度,已经发酵到他们实在眼馋的程度了。
无论舒明是否愿意签二十年长约,他们领导层的商讨结果都是——绝对不能放舒明走!
先把人哄着签下短期团约再说。
后面有的是摆布舒明,逼他签约的机会!
现在急什么?
到底是谁会想不开,在决赛给舒明使绊子啊!这不是找骂吗?
没看外面的粉丝已经在集体抗议了吗?
舒明再不出场,这些人怕不是要把整个场馆都掀了!
冤枉啊,这真的是意外。
之前逼舒明签约的几个小领导也满头大汗,试图跑来安抚选手和粉丝的情绪。
但粉丝哪里会买账——简直是群情激愤!全场都在喊:
“黑幕!黑幕!黑幕!”
工作人员的压力更大了!
越急越手忙脚乱,过了七八分钟,伴奏的设备还是没修好。
场外粉丝的抗议,已经大声到选手在后台都清晰可闻了。
舒明左等右等……实在等不下去了!
没伴奏,那就没伴奏吧。
舒明把手里的水瓶一丢,甚至连升降台都不打算用了。
不等了,难道要指望节目组吗?失望的次数还不够多吗?
有那么多人在观众席里等他——
他要上场!
就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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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两章并一章。
本以为可以这一章写到决赛结束,但是没有。
最后两句太适合断章了!
下一章小明要发威了!!
这一块的剧情都是临时改动过的,本人正在飞速地现炒(努力颠锅ing)
改了一下节目组的态度和哥哥的经历。
总体大走向没变。
看我今晚能不能再努力炒一章出来。
但是别抱太大希望啊,不要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