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账时暮安抢着付了钱,说好是他要送给哥哥的,况且他的小金库不容小觑。
店里人实在太多,盛泽翊和余浅不知道逛到哪边去了,两人便先出了店门站在外面等。
临近中午阳光有点晒,暮安站在太阳下拿一只手挡在头顶,但是无济于事,没一会脸蛋就被晒得红扑扑的。
墨时衍把他拉到身旁站着,微微侧过身便能帮他挡住大半阳光。
暮安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热度减轻不少,抬头看着墨时衍,顶着两只可爱的猫耳很乖的笑了笑。
墨时衍把墨镜摘了,很随意的戴在了他脸上,遮住那双映着澄澈亮光的琥珀。
暮安还高高仰着头,眼前刺目的阳光顿时变得柔和,哥哥的墨镜对他来说有点大了,他晃了晃脑袋,墨镜差点被他的动作甩下去。
墨时衍抬手给他重新扶稳,叮嘱:“别乱动。”
暮安应了声,戴着墨镜老老实实抬着头。
店内两人也很快出来,一人头上戴了个玩偶发箍,看见门口的两人后快步朝他们走近。
余浅摸了摸暮安头顶的猫耳:“弟弟戴的这个好可爱,配上墨镜还有点酷呢。”
暮安有点骄傲:“哥哥给我选的。”
盛泽翊笑道:“墨镜也是你哥的吧。”
暮安点头,早知道这么晒他也该戴个墨镜或者帽子出来,功课还是没做到位。
余浅看出他脸有点发红,小孩皮肤嫩,不跟他们几个大人似的,从包里拿出支防晒递过来:“我今天没带喷雾,先用这个对付一下,露出来的地方都要涂,别晒伤了。”
暮安道了谢,接过来往手心里挤了点,涂了涂手臂和脖子,正准备涂脸,墨时衍伸手过来,帮他把墨镜抬高,插进柔软的黑发中。
暮安把防晒霜往脸上抹了抹,也不知道自己涂匀没有,拿手机自拍相机当镜子来回照。
墨时衍见他照完把手机收了,盯着他脸上某处位置似乎犹豫了下,还是用指尖轻轻把他下巴勾着抬起来,暮安不明所以,视线随着他的手朝上望。
“还有一点。”
暮安感觉到下巴处有道温热触感在轻微摩挲,帮他把刚才没照到的地方都涂抹均匀,随后又挑着他下巴左右转了转仔细检查,确信没有遗漏部位,这才松了手。
刚才又拉近的距离也只不过几秒钟,暮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只手已经离开他的下巴。
只不过帮他涂一下防晒而已,他自己又看不到,和帮他戴发箍一样,很正常的行为,暮安心里默默嘀咕。
盛泽翊和余浅明显也没觉得有什么,四人按照暮安先前记在备忘录里的行程继续玩。
天热,几个项目下来暮安热出点汗,头发黏在脸颊两侧,被他用手随便拨了下,湿漉漉的发丝便略显凌乱的翘着。
余浅从包里拿出几片湿巾,墨时衍接过,拆开两张,极其自然的抬手过去给暮安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汗珠。
冰冰凉凉的触感顺着额角缓慢向下,暮安呆了瞬,把湿巾拿了过来,小声道:“我自己擦。”
说着他撩起来额前的碎发,原本白皙的脸颊现在红红的冒着热气,虽然热,但是看得出他很开心,正在兴头上。
墨时衍不会在这时候打消他的热情,在一侧举着个小巧的风扇帮他吹风。
暮安擦完脸之后就闭上眼,迎着小风扇的方向吹了会,墨镜和发箍都顶在脑袋上,沉甸甸的。
盛泽翊消失了会,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几个冰激凌,放在暮安脸颊侧边冰了下。
暮安顿时睁开眼,看见是他喜欢的口味惊喜万分:“谢谢泽翊哥哥,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味道?”
盛泽翊无意间瞥了眼墨时衍,对暮安挤了挤眼睛:“你喜欢的东西很难猜吗?”
暮安笑眯眯的:“不难猜不难猜。”
说着从盛泽翊手里接过冰激凌,爽快地用勺子挖了一大口,这才觉得像是暂时活过来。
墨时衍手里也拿着个冰激凌,但他显然对这种裹着层甜蜜奶油的东西不感兴趣,尝了一口没再动。
倒是暮安很快把自己手里的吃完了,还没过瘾,眼巴巴盯上了墨时衍的。
“哥哥,”他试探性地问道,“太甜了,你不爱吃对吧?”
墨时衍不用猜也知道他想干什么,对他道:“你只能吃一个。”
暮安眨眨眼睛:“今天很热,多吃点冰的也没事,而且再不吃都要化了,泽翊哥哥好不容易买的,多浪费啊。”
盛泽翊帮腔:“你又不吃就给他呗,这么热的天吃俩没事,弟弟,吃吧。”
暮安抿抿唇,继续看着墨时衍手里那盒,声音轻轻的:“真的没事,我还觉得热呢。”
他没说假话,看他鼻尖上又渗出来的点点细汗就能知道。
见墨时衍还没答应,暮安干脆拉起来他另只手,放自己脸上碰了碰:“而且我脸还很烫,你试试,不会要中暑了吧?”
绵软细腻的皮肤因为过高的温度像是快要融化开,热乎乎的覆盖在手背上,墨时衍被他拉着轻蹭两下,把手拿开,动了动手指,转而将他鼻尖上的薄汗拭掉。
暮安觉得鼻子痒痒的,抬手揉了揉。
墨时衍终于松动,把那盒基本没动的冰激凌放到他手上。
暮安眼睛掩不住发亮,把自己的勺子插进去美滋滋开吃。
“慢点,”墨时衍在他额头上敲了下,“别吃太快。”
暮安欢快点头:“嗯嗯!”
把墨时衍那一盒冰激凌也吃得一干二净,暮安满足的擦擦嘴。
墨时衍又试了下他脸颊的温度,怕他真中暑,好在休息了这么一会他脸上已经不怎么发热。
几人从白天一直玩到天黑,暮安算准了时间要去城堡前面看烟花秀,所以提前就带着他们过去,占据到围栏附近视野最好的位置。
等到暮色四合,天光昏暗,四周聚集过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暮安就站在栏杆旁,墨时衍在他后面,两手搭在他身侧的围栏上,不动声色帮他隔开周围拥挤的人流。
暮安兴奋不已,左看右看,踮着脚四处找盛泽翊和余浅的位置,看到两人被挤到了围栏另一侧,便赶紧跳起来朝那边挥挥手,对身后的墨时衍道:“他们在那里!”
墨时衍拉住他一只手臂,让他老老实实站在自己面前圈出来的安全地带内,提醒:“人太多了,别摔着。”
暮安嘴里答应好好的,但看到深蓝色天幕下忽然闪过一道试探性的银光,赶紧拉着墨时衍手臂大声喊:“哥哥你看!”
墨时衍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与此同时一道道银光在巨大壮美的城堡上空猝然崩裂,细碎星火如同半空中流泻的瀑布,像是为整个童话世界点燃了一簇簇耀目的华灯。
漫天烟花接连盛放,周围不停响起惊叹欢呼声。
暮安仰头看着,眸中满是震撼惊艳之色,两手一直抓在墨时衍手臂上,时不时晃晃让他跟随自己的视角看。
置身于这样美好童真的梦幻之地,很容易就能感受到一种单纯的没有丝毫杂质的幸福。
暮安感觉自己幸福的要晕过去,尤其是一转头,哥哥站在他身后。
烟花还在持续,这种美好幸福感也被延长,直到最盛大的轰鸣声忽然间从头顶炸开,漫天金雨自漆黑夜空飘飘洒洒,倾泻而下。
浩荡磅礴,将所有人都笼罩在内。
暮安不自觉伸手去接,幸运的金色雨点像是能落到他手心上。
可是眼前突然一黑,他眼前的色彩被一只温热大掌尽数遮掩。
暮安乖巧的站着没动,纤长睫毛在墨时衍掌心里缓缓扫过,轻飘飘的像是无骨羽毛。
其实他做功课的时候就看到了,在最盛大的烟花雨落下的瞬间,也是好运降临的时刻,情侣如果在此时亲吻,就可以许愿永远在一起。
刚才他注意到周围有很多对情侣,那应该会有很多人在此刻接吻吧。
哥哥肯定还当他是小孩,所以不想让他看见,但其实他都懂呢。
短暂过了几秒钟,墨时衍收回手,暮安装做什么都不知道转过来,抬着眼睛看他。
清透明亮的浅色瞳孔内倒映着闪闪金光雨,墨时衍也垂着眸,却忽然感觉会发光的好像又不是烟花,而是面前这双湿润漂亮的眼睛。
又想把他眼睛遮住,但墨时衍什么都没做,在人群散开之后带他从里面出来,跟另外两人会和。
玩了整整一天,回去的路上暮安就累得倒在后排车座睡了。
墨时衍为了让他睡得舒服点,拿了靠枕给他垫在腰侧,暮安迷迷糊糊没醒,但身子又自动朝墨时衍身上靠过来。
软硬适中还能自动调整姿势的超大型人肉靠垫,比死板的靠枕强百倍。
暮安睡得沉,到家后也没醒,最后怎么上楼回到自己房间的都不知道。
心愿在暑假结束前达成,开学的日子也转眼就要到。
趁着假期还剩最后几天余额的时候暮安去了趟徐老师的画室,当初在小学教过他好几年的画画老师,现在已经名声在外,还开了间自己的工作室。
暮安上初中之后画画的时间就少了很多,尤其是初三特殊时期,因为学业紧张,他也只能在学累了的时候换换脑子,把画画当放松。
徐老师工作室开了个幼儿班,也是教小朋友画画,暮安有时候也会去帮点忙,顺便蹭蹭徐老师的大师课。
可高中课程比初中紧张的多,尤其是作为囿德高中部卓越班一分子,又是以全市第一的名衔进去的,暮安难免面临各方压力。
他从高一的每周去一次工作室,到了高二上学期变成了每两周去一次,高二下学期甚至演变成只能一个月去一次。
徐老师也跟他聊过,他至今仍认为暮安在艺术方面有天赋,如果专攻美术的话将来说不定会有比自己更加厉害的成就,所以建议暮安可以考虑走艺术生道路。
但暮安文化课成绩太好,高中两年一直稳定在全校前三,学校老师也是一个劲鼓舞他参加各类竞赛,而暮安自己也比较偏向于常规竞赛,画画他只当作课外爱好,他心中一直有个坚定的目标,这么多年没变过。
唯一的变数,竟然出现在墨轩竹身上。
高二结束的暑假,墨轩竹告诉了暮安几人自己要出国的消息。
这次是已经定好的行程,没有回旋余地。
事实上高中没了暮安每日耳提面命的集训后,墨轩竹成绩很快又滑了回去,而且现在的课程也不是他自己努力就能赶上的,他的天赋在篮球方面,如果埋没也是可惜。
说好再一起读三年,结果墨轩竹还是在高三开学前跟着教练一起去了欧洲,那边有个学校邀请他加入校篮球队,他很大概率能直接被选入某俱乐部打职业,再过几年,说不定真能混成个篮球明星。
走的那天墨轩竹谁也没通知,墨成霄送他和蓝悦到机场,蓝悦也会陪着一起去,长再大在家长眼里也是小孩,让墨轩竹一个人跟教练夫妇俩都不放心。
暮安和姜兴澜宋愿紧赶慢赶到了机场,好在墨轩竹正准备过安检,被几只手揪着衣服硬生生从队伍里拉了出来。
看见站在面前的三人后,墨轩竹愣了愣:“你们……怎么来了?”
暮安抿着嘴,愤怒的眸色能把墨轩竹脸烧出个窟窿,可他也是第一个忍不住掉出眼泪来的:“我们再晚来一会,你就打算直接走了是吗?”
宋愿眼眶也发红:“是安安他哥让人送我们来的,不然可能你走了我们都还被蒙在鼓里。”
姜兴澜揉了揉眼,故作生气的锤了墨轩竹胸口一下:“要走也不说一声,这么突然,我们都还没来得及给你办个欢送会。”
墨轩竹被他逗笑:“办什么欢送会,就是不想听你们罗里吧嗦我才准备偷偷走的,没想到时衍哥居然背叛我了啊。”
暮安抬手擦眼泪,他很久没哭得这么惨,这么崩溃,泪水接连不断从眼尾滚落出来,根本擦不干净。
他们六岁就认识,到现在已经十一年,他习惯身边总是有墨轩竹吵吵闹闹的声音,也习惯他总拿比自己大半年来说事,其实墨轩竹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大大咧咧粗心大意,但他很会照顾人,心思也很细腻。
“好了啊安安,就你哭的最厉害,”墨轩竹抽出张纸巾给他,“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你好好听时衍哥的话,我等你高考也考个状元回来,再给我们墨家长长脸。”
暮安有点哽咽,带着浓重的鼻音反驳:“你之前不是说……我姓暮,我们不是一家。”
墨轩竹无奈道:“我说过吗?是不是小时候的事?你就当我那时候说傻话,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了。”
他看着暮安脸上的泪痕,张开手臂,上前紧紧拥抱了暮安一下,拍拍他后背安慰,同时笑着道:“我们早就是一家人了。”
暮安听了,眼泪顿时落得更凶。
接着墨轩竹跟宋愿和姜兴澜也拥抱了下,时间不多,他本来就该登机了。
但是三个人仍旧恋恋不舍,尤其暮安一直拉着墨轩竹衣角不舍得放,搞得墨轩竹眼泪也快下来了。
不过是没经历过离别的少年人,觉得天各一方已经是世界上最难忍受的痛苦。
顾不得路人不断投来的眼光,最后几人抱成一团哭得稀里哗啦。
暮安还不忘从包里把自己带来的礼物送出去,他给墨轩竹画了张人像,现在他的技术已经练得很不错,墨轩竹挺珍惜的把画收进了自己书包。
还有个很贵的篮球,暮安也送给了墨轩竹,闷声闷气道:“你之前不是一直说想要这款,但是太贵了叔母不同意给你买,这是我们三个集资买的,送给你……”
姜兴澜补充道:“用这球好好训练啊,混不好你不仅对不起父母,还对不起我们三个。”
墨轩竹抱着篮球,对三人郑重许诺:“放心,我一定好好练,混不出名堂我就不回来了!”
暮安连忙强调:“不行,必须回来。”
墨轩竹怕他又哭,赶紧打哈哈:“回来回来,肯定回来,我家还在这,跟你们开玩笑呢。”
快到登机的时间,再不舍得也要离开。
墨轩竹最后和三人碰了碰拳,转身过了安检,身影渐渐消失在茫茫人群中。
暮安在回去的路上都还是很想哭,到家后发现墨时衍还没回来,晚饭便理所当然的没吃,直接上楼躺了会。
心情还是不太好,做不进题,画不下画,把自己整个人卷进被子里默默闭上眼休息,结果脑海中老是冒出来小时候跟墨轩竹一起玩闹的画面。
他给墨轩竹发了条消息,想到那边应该还在飞机上收不到,又垂头丧气的把手机丢到旁边,拉过被子蒙住脸。
房门忽然被人从外轻轻叩了下,暮安头都没露出来,直接翁声喊道:“我真的不吃了钟姨,不用叫我了。”
回应他的却是道低沉缓和的嗓音:“没吃晚饭?”
暮安条件反射似的把被子拉到下巴处,在里面蒙了好一会的脸颊微微泛着红,睫毛颤了颤,瞄过来看了眼。
墨时衍显然回来不久,衣服还没换,过高的身量站在他床边不远处,不用走近,就已经能让人感受到一股强势压迫的气息。
在暮安因为学业日渐繁忙的时候,墨时衍也在为前几年布下的各种长线收尾,先是大刀阔斧砍掉二房三房亲信,接着用雷霆手段将国内各分公司权势收归己有,在整个墨氏总部尾大不掉沉疴积弊的当口,调转集团发展风向,已经用最快速度将老爷子当年未处理妥善的后患之忧一一解决,坐稳墨氏掌权人位置。
若说港市各方前些年还处于观望态度,现在早已经对这位最年轻的继承人无比佩服,而曾经在整个港市和国内都风光无两的墨氏其他分支,如今被打压的只能在墨时衍手下残喘偷生。
暮安有时候觉得哥哥变了很多,比如像刚才那样眉眼冷淡着看人的时候,他总会觉得心慌气喘,不自觉开始思索自己最近有没有做错什么,明明即使他真的错了墨时衍也不会过于苛责,可能还是由于一直被管教呵护的严格,他总会不由自主会对自己行为产生约束和反思。
近两年墨时衍虽然在家的时间更少了,但对他的了解丝毫没有减少半分。
这点上看来,哥哥好像又没有变。
意识到在外面那种凛然的气场没有收好的话,墨时衍会缓一会再靠近他。
只是还隔着段距离,暮安就已经闻到了他身上飘过来的浅淡酒味,缩在被子里皱了皱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以前说过不喜欢哥哥喝酒,墨时衍在外面确实很少沾酒,极个别躲不过的应酬上可能会被劝着抿几口,但是回家后也会洗完澡再见暮安。
今天情况特殊,听赵舟和钟姨说他情绪不好,所以一回家就过来看他。
暮安没回答自己吃没吃晚饭的问题,反问道:“你喝酒了吗?”
墨时衍承认:“喝了点。”
暮安追问:“一点是多点?”
墨时衍往后撤了步:“小半杯。”
暮安果然情绪更不好了点:“他们又劝你喝的吗?你现在会不会觉得胃里不舒服?要不要让钟姨给你弄点醒酒汤?”
暮安说着已经从床上起身,踩着拖鞋要往门口走:“我去说吧,你可以先回房间休息会。”
他才走到墨时衍身旁,被只手臂在身前拦了下。
“没事,不用喝,”墨时衍没碰到他,怕把他身上也沾上酒味,问道,“晚上为什么没吃饭?胃口不好还是心情不好?”
暮安抿着嘴:“今天我去机场送轩轩了……”
墨时衍知道他会因为这事难过,墨轩竹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而暮安又敏感重情,一时缓不过来也正常。
“哭了么?”墨时衍问他,“头抬起来我看看。”
暮安慢慢抬起头,眼眶果然还红通通的,微微上翘的眼尾处盈着点水色,嘴唇抿成一条薄薄细线,仰着脸没吭声。
他又长高了许多,抬着头的时候能到墨时衍下巴处,四肢修长纤细,像春天刚刚发了芽的柳条般,哪哪都青春,嫩生。
“做这个决定前,叔父叔母提前找我商量过,这对轩竹来说是最好的一条路,我会让人给他安排好打职业所需的一切条件,不用对他太过担心,”墨时衍想抬手帮他揉揉发红的眼尾,但是手在半空中捏了下,只是转而抽了张纸巾递过去,“他很成熟,能为自己做出的决定负责,作为家人和朋友要做的是在背后支持他。”
暮安把纸巾盖在眼皮上没动,其实他已经没那么难过了,后面更多的是对墨轩竹独自在异国他乡的担心,但既然墨时衍已经说安排好了一切,那么对于这点也不用有什么忧虑。
墨时衍像是能轻易洞悉他的内心,三言两语就让他心里松快很多。
眼尾处忽然感受到一股轻柔力道,隔着纸巾在缓慢帮他擦拭着什么。
暮安把纸巾从脸上抽下来,温热指腹便直接触碰到了他的皮肤。
墨时衍垂眸看着他,没有收回手,干脆在他眼角轻轻擦拭了下,随后抬起来指尖捻了捻上面湿漉漉的泪意。
“还是很舍不得,是么?”
暮安嘴角轻微瞥了下,往前靠近两步,额头慢慢靠在了哥哥胸口处,低着头,默不作声。
道理他都明白,也完全能够理解,可情绪不受自己控制,他以为自己不伤心了,但被哥哥轻声细语哄几下,眼睛又在掉眼泪。
墨时衍提醒了句:“有酒味。”
暮安反叛似的故意使劲吸了吸鼻子,被那股有些烈性的酒香呛了下,弓着后背咳嗽两声。
墨时衍伸手在他后背拍了拍,往后一步想把他推开,暮安却不想让那种严密的安全感消失,跟着向前两步,几乎快要投入到他怀里,只是和他隔着细微的距离站着。
“没关系,”暮安声音闷闷的,“哥哥,让我靠一会。”
墨时衍没再动,站着让他依靠,下巴轻轻磨蹭着他头顶柔软的碎发,不用说话也能散发出抚慰意味,是一种来自于成熟年上者的无尽包容和陪伴。
整个房间内静谧异常,却透着股浓郁温情。
暮安想到刚才那句话,把脸上的水在面前的胸膛上蹭一蹭,那一点点酒味在哥哥身上好像也不是很难闻。
他觉得好受多了,却有点不想把头抬起来,依旧靠着,轻声问道:“哥哥,你后来又想过也把我送出国的事吗?”
他还记得自己以前说过的傻话,什么永远不分开,什么一辈子呆在一起,他现在已经渐渐明白这种虚无的幼稚的承诺在现实面前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所有人都会离开,不会有例外。
和他一起长大的墨轩竹会,未来的某一天,哥哥也会。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墨时衍却像是已经听懂他的弦外之音。
这样的距离一低头就能看到他后颈处那一小片雪白脖颈上的阻隔贴,墨时衍把他衣领朝上提了下,盖住眼前的光晕。
随后再一次像小时候那样,摸摸他圆滚滚的后脑勺,告诉他:“没有。”
暮安点了点头,又靠了一会便直起身,心情缓和了许多,但他实在不想吃东西,便直接拖拉着鞋子回到床上躺下,防止哥哥再让他吃饭。
墨时衍并没有再逼迫他,准备帮他关掉桌上的台灯,却看见桌面上铺着满满当当的画纸,有的画了一半,有的几乎已经画完了又被完美主义舍弃。
暮安紧张兮兮的抬头看了眼,确认桌上没有其他画本,便解释道:“是给轩轩的送别礼物,我画了很多很多次,最后才选出来张满意的。”
墨时衍“嗯”了声,拿起来一张接近于完美的画纸看了看,想到什么似的,抬眸望向床边。
“除了这些,还画过谁么?”